宫里连出两件大事,正忙的人仰马翻,陆旻趁空过来看过她一面,说起她独自在翊坤宫养胎难免寂寞,有意传召她姐姐苏若云入宫陪产。
苏若华受宠若惊,只说姐姐一介白身,入宫久住不合规矩。
陆旻却笑曰:“你忘了,她在蒙古曾资助朝廷兵马粮草,算是有功于朝廷,朕欲封她为恭惠夫人。如此,她入宫就无甚妨碍了。”
苏若华虽觉皇帝对苏家的荣宠太过,却劝不住陆旻,只好欣然接受。
迁坟当日,宫里一片热乱,阖宫嫔妃女眷都前往惯例,唯有苏若华因身怀有孕,此事有些忌讳,依旧留在宫中。
她心悬此事,不时派遣宫人前往打探消息。
芳年看她神情焦虑,知晓她心中记挂,劝道:“娘娘还是稍安勿躁,内侍省都交代好了,这事过不去的。”
苏若华摇了摇头,说道:“不到尘埃落定,本宫总是心有不宁。”
然而那边林太后还未起棺,这厢宫里就出了大事。
恭懿太妃上吊自缢了。
苏若华收到这讯息时,还怔了片刻,问道:“此事可作准么?”
来报信的太监小许回道:“回娘娘,是太妃身侧的宫女玉容,今日进去送饭,却见太妃娘娘已悬在房梁上了。她吓得几乎死了过去,连滚带爬的出来喊人。寿康宫管事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一道把太妃娘娘放了下来。这样的大事,奴才怎敢说谎。”
苏若华脸色一沉,问道:“太妃可还活着?”
小许头摇的拨浪鼓也似:“放下来的时候,太妃娘娘都凉透了。”
春桃忙斥道:“娘娘跟前,说话也不知忌讳,也不怕惊了娘娘!”
苏若华抬手道:“不防。”便打发了小许下去。
芳年在旁捧着茶盘,说道:“倒是便宜了她,如此干脆利落的走了。皇上若知道了真相,怕不是要活刮了她。”说着,停了停又道:“只可惜了娘娘的一番布置,白费了娘娘的苦心。”
苏若华淡淡一笑:“也不算白费。那赵太后,手里不还捏着几个证人么?她知情不报,甚而还试图庇护恭懿太妃,也算同罪罢?”
芳年看着苏若华的脸色,浅笑道:“娘娘的意思,是要告诉皇上么?”
苏若华并不答话,只问道:“容桂现在何处?”
芳年回道:“在底下做些杂事,知道娘娘不喜她,等闲也不会让她上来。”
苏若华点头道:“将她传来,本宫有话吩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林太后迁坟的事宜, 动静比赵太后迁宫那日张罗的更盛大几分。
赵太后本当亲临现场,然而她却推头风发作,身子不适, 没有前往。
这里面的尴尬事, 众人心知肚明,也各有默契的没有提起。
这日清晨, 赵太后晨起之后便立在廊上, 饶有兴致的赏玩着笼中的各种珍稀鸟雀。
看着慈宁宫宽敞华丽的庭院,廊下花池之中的牡丹,牡丹已过了花期,只剩些绿油油的叶子, 然而赵太后看在眼中,仍然兴味十足。
守得住一时寂寞,方才能得长远, 她始终这么以为。
林氏追封圣母皇太后又如何,被迁入帝陵又如何!
她总不能再从那金丝楠木棺材里爬出来,同自己争抢这皇太后的宝座金印罢!
八月十五那盛大风光的迁宫宴, 便是她向天下昭告, 这大周朝的太后只有她赵氏一人!
死人的风光,从来是做给活人看的。
然而陆旻唱这出戏,又能唱给谁看呢?又有谁会趋附呢?
赵太后嘴角挑起了一抹极淡却又得意的笑意,这段日子以来,这小皇帝的手脚频频,已十分不安分了。但是没有关系, 苏若华就要生下他的孩子了,有了另一个继承了陆家皇室血脉的孩子,有没有陆旻也就无关紧要了。
谁都无所谓,只要是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坐在皇位上的人就够了。
陆旻那些小手段她并不放在眼中,军队依旧在他们手中,她兄长依然是太尉,陆旻一切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威胁不了赵家的地位。
这一点,这个小皇帝怕是始终没有想明白。
得民心也好,失民心也罢,这天下从来不由老百姓说了算,而只看谁的拳头硬。
既然陆旻不听话,她便再忍耐片刻也罢。
赵太后倒也想通了,陆旻是不会与她一条心的,既如此她还不如早早物色下一个。这一回,她会吸取之前的教训,从小教导出一个绝对听话的新帝,再不去重蹈陆旻的覆辙。
苏若华身孕已有六个月了,再忍耐三个月就是了。
赵太后取了些鸟事,正挑逗笼中的鸟雀,朱蕊从外匆匆走来,低声报道:“太后娘娘,恭懿太妃自缢身亡了。”
赵太后起先微怔,旋即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有些胆魄,知道过不了这一关,索性一条绳子吊死了。这倒免了零零碎碎的受苦,待东窗事发,皇帝知道了当年她干的好事,决然绕不过她。”
朱蕊倒有几分忧虑,说道:“娘娘曾庇护恭懿太妃,且她装疯一事,娘娘还准许她出宫养病,这会不会令皇上起疑?”
赵太后长眉一挑,斥道:“他起疑又如何?没有证据罢了!难道为了莫须有的事,他就敢来质疑朕这个太后么?!若如此,皇帝又要如何面对天下人!大周皇室,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朱蕊连忙说道:“娘娘所言极是,然而奴才的愚见,还是未雨绸缪为好。那几个当年侍奉过恭懿太妃的人,娘娘是否……”
赵太后双眸微闪,半晌颔首道:“你思虑的周到,这件事是得了结了。”话至此处,她将手中喂食鸟雀的金勺丢下,转身向室内走去,丢下一句:“去把惠空传来。”
这惠空,便是之前太后信佛时从外头请进宫中的尼姑。太后对他推心置腹,有什么要紧事,都与他一道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