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过来,柳五爷抱她坐在榻上,一边替她理衣服一边道:“为什么不想洗?”
九生闷着头半天才道:“不会洗。”
柳五爷真是哭笑不得,替她挽好袖子裤腿,让人打水来,亲自替她洗了头发,做在榻上给她擦头发,叹气道:“以后让玉音服侍你。”
“我不喜欢她。”九生拒绝。
“没让你喜欢她,她只是用来服侍你的丫头。”柳五爷道:“总不能让我每日里亲自给你做这些。”
九生扭头看他,“你生气了?”
柳五爷一愣,听她接过帕子道:“这些我以后会学会,自己会做,不需要玉音和苏伯。”
“为什么?”柳五爷不明白。
她闷头道:“我不信他们。”
不信?
“小小年纪怎生得这么重的防备心?”柳五爷好笑的看她,她低着头,黑发下一截细白的脖颈,那上面鞭子抽的伤口刚刚结痂,伸手拨了拨她的衣服,瞧见背上长长短短的伤口,便一点点收了笑容。
这样点儿大的小人,是吃了多少苦,没一点的鲜活劲儿。
“我会学会。”她只道:“我也会好好替你挣钱,不是废物。”
柳五爷忽然觉得昨天那个法子用的重了些,他确实有意说出那句不养废物的话,却是没想到她点儿大的小人性子如此重,竟然独自去了宅子。
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夸奖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九生眼睛里第一次见了光彩。
柳五爷叹气道:“赶明儿让苏伯带你去买个喜欢的丫鬟回来给你,再去做几件衣服。”
她还要开口拒绝,柳五爷先道:“你不必学这些下人做的,只用好好当我的眼睛,替我赚钱就是了。”
她便点了点头,听柳五爷又问在大厅中看到什么眼熟的,忙道:“就是寻常里见过的,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衣服,看不见脸的。”
“小鬼儿?”柳五爷问。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确定的道:“看不见脚,应该是,你来了它就消失了。”
“那你说许多别的呢?”
她想了想,“笼子里有只绿色的鸟,花丛里有许多亮眼睛,树上挂着个没脑袋的,别的没太看到。”
妈的,他这次买了个坟堆啊。
柳五爷在烛火下托腮蹙眉愁思,他原以为只是些个风水的问题,大不了有个什么小鬼儿,如今看来当真是让他骂娘。
他想起来问九生,“你能将它们赶出宅子吗?”
九生惊讶,张了张嘴,不满道:“我又不是道士……”
也对……
柳五爷也没再多问,只说明天白天再去看一次宅子,便让苏伯带她先下去睡觉。
她倒是十分听话的跟苏伯去了。
闹腾了一夜,柳五爷也沐浴睡下了。
夜里却听隔壁房里传了哭声来,细听却是九生的。
柳五爷披了衣服起来,喊了苏伯问:“怎么回事?”
苏伯也颇为无奈,“九生小姐不愿和玉音同住,偏要一个人锁了门睡,如今敲门也不应,不知道是怎地了。”
柳五爷很是烦躁,起身到她房门前敲门道:“九生出来。”
是许久,里面哭声才止,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被打了开,九生披头散发的站在门里面,红着葡萄一样哭肿了的眼睛。
“可是有什么事?”到底是个小孩子,又见了那么多不干净的,柳五爷缓和了语气问。
九生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那你在哭什么?”柳五爷没耐心道:“哭总该是有个因由的,你也不是谁家的小姐,别说你只为夜黑想娘了哭。”
九生忽然抬头,“我没有娘。”
那眼神望的柳五爷一愣,才五六岁的孩子,眼睛里怎就有这样的恨意,小鬼儿一般。
她又道:“不会再吵到人了,我可以去睡了吗?”
柳五爷真是怀疑她是不是个小孩子,心思藏的这样重。
便让她去睡,柳五爷回了屋,躺下半天,留心听,却是再没有听到哭声。
漆黑的房里,九生抱膝坐在榻上,没有睡,一直睁眼到天亮。
天刚亮,柳五爷带着九生还未用过早饭,楼下的店小二便匆匆上来,说是有人找。
他初到京城,除了赵肃一家,再没有旁个相熟的,如今会是谁来找他?
便问:“是谁找我?”
那小二嘿嘿笑道:“不是找您的,是打听您的这位小小姐。”
“找九生?”
九生只埋头吃饭,像是没听见。
不多会儿小二便引着一人上楼来,进门来竟是位极为俊俏的小公子,十三四的模样,眉眼风流,有些女相,一身月白瓤金边的袍子,白玉腰带,头上束着一套白玉冠,看起来华贵无比,定不是寻常人家。
柳五爷便起身笑道:“这位小公子是?”
那小公子却歪了脑袋径直望向正在埋头吃饭的九生,挑眉一笑道:“她是你什么人?”
语气轻佻不善。
柳五爷笑容不减道:“九生乃是柳某的义女。”
“义女?”那小公子眉眼轻佻的笑了,“不是亲生的就好说了。”绕过柳五爷,到桌前,双手撑着桌子,道:“我要买她,你多少钱肯卖?”
九生吃饭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