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傅故作吃惊:“你就一点都不嫉妒?”
盈袖摇摇头:“又不熟,干嘛要嫉妒。”
“说得好。”
左良傅抚掌微笑,他想再逗逗这丫头。
“打碎了牙别往肚子里咽,肠胃会不舒服。本官既带你来捉奸成双,那就该帮帮你,我现在就去把陈南淮阉了,再把陆姑娘头发拔光,让她去做真尼姑,好不好?”
盈袖笑了笑,打算顺着杆儿爬,虚弱道:“那感情好啊,有劳大人了,让这狠心人也尝尝挨刀子的苦。”
“你这丫头,还挺毒。”
左良傅一笑,并没有行动,他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男人抬手,想帮丫头把大氅裹紧些,蓦地瞧见她脸色极差,眼圈也红红的,手紧紧地按在小腹上,显然是极力在忍耐痛苦。
“丫头,你也瞧见了,人家两个是青梅竹马,你嫁过去也没趣儿,有没有想过另寻个才貌俱佳的良傅,不对,是良夫。”
盈袖佯装听不懂他的谐音,暗骂:哼,为了拉拢陈老爷,居然连自己都能舍出去,这狗官也忒狠了。倘若有一天要进宫扮太监,他岂不是敢给自己来一刀。
一想到左良傅这么彪悍的大个子扮娘娘腔,捏着兰花指,踏着小碎步,盈袖就忍不住想笑。忽然,女孩猛地看见左良傅正盯着她,好像在盯自己的猎物。
盈袖不禁打了个寒噤,笑凝固在嘴角。
“说呀,要不要本官帮你重新寻个丈夫。”
左良傅唇角噙着抹坏笑,一步步逼近女孩,索性挑明了:“你看本官怎样?”
“大人您又拿民女取笑了。”
盈袖忙低下头,踉跄着往后退,这狗官太危险了。
“民女说,说过了,把大人认作干爹,您这般……岂不是乱了伦。”
盈袖慌得口不择言,声音越来越低。
女孩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镇静下来。左良傅是叫她明白地瞧见陈陆二人有多亲密无间,暗示她日后嫁过去,定会遭受无穷痛苦,莫不如跟了他左良傅。
然后,被他利用。
“本官就这么随口一说,瞧把你给吓的。”
左良傅冷笑了声,手扶在后腰,用下巴看盈袖,故意挖苦:“配本官的女人,起码得是大家闺秀,不是公侯勋爵之家,那也得父辈往上三代做官,要饱读诗书,容貌也要艳压群芳,那位陆千金还不错。”
盈袖登时松了口气,狗官其实看不上她的。
可当她听见陆千金三个字,竟有些不舒服,心里酸乎乎的,陆令容到底有多好,怎么是个人都喜欢。下到陈家的奴仆丫头,上到陈南淮,而今就连左良傅这样冷情无耻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人家陆姑娘出身高贵,模样又俊俏,谁不喜欢。”盈袖冷笑了声。
“你别酸,你还真比不上陆姑娘。”
左良傅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转身,眺望着坡下的凉亭,惋惜不已:“陆家先祖以礼部尚书之职入阁,着实荫庇了不少族中子孙,陆氏真真是盛极一时的簪缨之家。陆令容的父亲陆雍起先是礼部侍郎,因得罪了司礼监的阉货,被陛下一贬再贬,最后贬到曹县做了县令。
陆家长房四代单传,到陆雍这儿断了香火,就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即便是个丫头,陆雍却当宝贝一样宠,大家闺秀的那套女红、行止、礼仪一概不教,诗赋、妆扮、行酒令一律不学,这老小子求了有名的‘公羊学’大经师韩老先生来启蒙陆令容,接着又请了书画大家徐夫人给女儿教写字。”
说到这儿,左良傅笑着问盈袖:“丫头,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盈袖抿唇,没言语。
十二岁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跟嫂子学做菜,哪里似陆姑娘这般少年得意。
“我告诉你听,人家陆姑娘在十二的时候,就指出《孔子家语》是魏晋人王肃伪造出来,用以攻讦大儒郑玄的。要知道,当时多少经师都称赞陆姑娘才华不让须眉,是本朝女中之巨擘。”(注1)
“确实厉害。”
盈袖有些自惭形秽。
“还有呢。”
左良傅决心再刺一刺盈袖,故意做出神往之样,啧啧称奇:“陆姑娘为人低调,不喜浮名,多住在佛寺里。她有一颗慈悲心,每月都会在曹县施粥,接济贫苦百姓。她最是见不得那种把女儿卖进脏地界儿的事,收养了好些孤苦少女。”
“她可真了不起。”
盈袖这回是真心赞服,叹道:“我若是个男人,定一辈子爱她护她,陈南淮这样的人着实配不上她,大人,您,您也不能糟践她。”
“你倒是个性情中人。”
左良傅双臂环抱住,坏笑:“什么叫也,你倒说说,本官先前糟践哪个姑娘了?实话对你说,她太柴了,本官对她没兴趣,本官就喜欢那种不爱穿肚兜的肥白女人,胸怀相当坦荡。”
这一句话说出来,盈袖气得浑身发抖,不知不觉竟把下唇给咬破了,小腹的痛又袭来,胃也烧得难受,口里泛着酸水却吐不出来,她感觉伤口流血了,已经浸没了伤药,渐渐染透了包扎的棉布。
眼前阵阵发黑,盈袖摸着石头躺下,哀求:“大人,求您快带民女下山瞧大夫吧,我,我身上太疼了。”
左良傅站在原地没动弹,微笑着看女孩,讥诮道:“再忍忍,眼下这对才子佳人只唱了‘两相会’,还有一出‘惜别离’呢。”
“大人!”
盈袖疼得直掉眼泪,她算是瞧出来了,这狗官实在太狠心狠情了,绝不是为了让她对陈南淮死心,才快马加鞭地带她来野鹤坡“捉奸”,估摸着又要谋算谁了。不管了,谁有多余的命能跟他耗下去,再不瞧大夫,她就真得去见无常了,狗官再冷血,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想到此,盈袖哎呦叫了声,软软“晕倒”过去。
果然,她听见左良傅疾步跑过来,紧接着,她感觉面前有个黑影压下来,好似狗官蹲在了她跟前。
“怎么又晕了。”
盈袖听见左良傅颇为焦急地说出这话,随后,这狗官手附上她的额头,懊恼地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