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掌柜走后,她快步行到那个叫牡丹的跟前,低着头,道:“劳烦姐姐了。”
牡丹一笑,连说不麻烦。
她关上门,将东西一股脑放在案桌上,走过来拉起盈袖的手,细细地瞧,啧啧称赞:
“娘子生的好标致啊,多大了?”
盈袖没言语。
“咳咳。”
牡丹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她从水盆里拧了个手巾,叫盈袖坐到椅子上,细细地帮女孩擦脸,笑着问:“第一次做这事?”
盈袖点点头。
“呦,娘子可是遇着什么伤心事了?这眼睛都哭得有些肿。”
牡丹明里暗里的打听。
方才她躲在暗处,竟瞧见了少东家陈南淮。
三年前老爷带着大爷过来查账,那时候这小子还没长开,虽然清秀,可到底是生瓜蛋子一个。如今真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样貌比女子还要俊美,举手投足透着人上人的贵气,谁若是嫁给他,那真是要偷着乐呢。
记得那会儿莫掌柜弯着腰同少东家说了几句话后,就叫她过来,说给她指派个活儿,带一个新入行的姑娘,叫陈盈盈。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她总感觉这个陈姑娘来头不小,兴许和少东家也有点关系。
牡丹莞尔,从包袱里取出上等的胭脂水粉,细细地帮盈袖上妆,笑道:“姑娘这样的品貌,似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盈袖没说话。
她不想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事。
“给姑娘梳个什么髻好呢?”
牡丹往梳子上抹了些茉莉油,轻轻地帮盈袖梳了个芙蓉髻。
她没舍得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首饰,就挑了支宫纱堆成的山茶花,帮女孩别在发间。
一瞧,当下生出好大的自卑。人家陈姑娘本就生的好,只要稍稍妆扮,那就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目。
“姑娘,该换衣裳了。”
牡丹从包袱里取出杜鹃红的抹胸,鹅黄洒金托泥裙,还有一条绣了梅花的黑色轻纱披帛。
“这,这也太露了。”
盈袖紧紧抓住衣襟,她有些迟疑了,害怕了。
“我们这儿的姑娘都这么穿。”
牡丹掩唇轻笑,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谁天生下贱,非要出卖色相过日子。姑娘你好生想想,到底要不要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天已经黑了,我待会儿要出去陪李公子用饭,这位爷家里是皇商,而今在曹县与越人做着买卖马匹的生意,随手打赏咱们,都是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呢。”
“真的?”
盈袖忙问。
“那是自然。”
牡丹不禁得意,低声笑道:“他家可不输咱们少东家,若是妹妹被他看上,买去做妾,一辈子不愁吃穿,就是年纪大点,三十五往上了。不过这两日他常带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来用饭,我听了一耳朵,那公子姓谢,好像是洛阳荣国公家的三爷。”
“哦。”
盈袖淡淡地应了声。
她四下看了圈,确定没有人在外头偷看,这才敢宽衣解带。
现在这个境地,城门封了,左良傅不肯露面,陈南淮铁了心折辱她……
女孩眼圈红了,强忍住悲痛。
柔光被杀的画面历历在目,原本该死在登仙台的是她,是陆令容,可偏偏是柔光,别说陪人吃酒耍乐,哪怕叫她死,只要能给柔光风风光光把后事办了,她都肯。
盈袖含着泪,将抹胸换上,这衣裳有些小,会稍微挤出一点乳.沟,忽然,她的胳膊被那牡丹抓住。
“你做什么呀。”
盈袖有些恼,这女人抬起她的胳膊,瞧她的腋窝。
“看看干净着不。”
牡丹瞅了眼包袱里的剃刀,笑道:“咱们穿得少,万一抬手,叫人看见了毛,多不雅观,会坏了客人的兴致。不过妹妹瞧着是讲究人,非但干干净净的,身上还有股子怪好闻的冷香,真真是个尤物。”
盈袖白了眼牡丹,将披帛披在身上,尽量遮住胸口,忍住怒,微微给牡丹福了一礼,道:
“待会儿还请姐姐照料。”
“客气了。”
牡丹白了眼盈袖。
这样冷着脸,就算是个天仙,哪个男人喜欢。
牡丹抱起琵琶,笑着带盈袖出了大屋,穿过后堂小院,进了前厅,一路不住地说:
“按照规矩,我算是前辈了,带着你出局子,你的赏钱里也该抽一成。待会儿入了李公子席面,尽量说软话,实在不会说就笑,笑你总会吧。男人嘛,都贱,你哄哄他,什么公子英俊无双、公子好温柔体贴,他听顺耳了,自然大把银子赏你,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