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傅阴沉着脸,狠狠剜了眼夜郎西。
良久,男人叹了口气,问:“你相信缘分么?”
“大人是说谢子风和梅姑娘?”
夜郎西是剔透人,一语道破。
“嗯。”
左良傅心里酸酸的,有些吃味。
“本官去年就知道谢子风在丹阳县找她,那时候没在意,觉得不过是富贵公子头脑发昏的行径,可没想到,他竟千里迢迢找到曹县,这怕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
“所以大人便叮嘱李少,今晚一定得带着谢三爷去酒楼,您想叫他认出梅姑娘?”
夜郎西一惊,凑到左良傅跟前,笑道:“不对,这不像下官认识的大人。”
夜郎西在原地拧了两个来回,皱着眉头仔细思量,恍然笑道:“大人是出了名的坏,想来刻意安排谢、梅、陈三人同席,陈南淮生性自私狠辣,梅姑娘是他未婚妻,即便是亲兄弟的心上人,他也绝不可能让。下官猜测,大人在这儿埋了一招,让谢子风日后痛恨陈南淮,以便拉拢有军权的荣国公府,是不是?”
“呵。”
左良傅瞪了眼夜郎西,用刀鞘轻轻地打了下男人的腿,无奈一笑:
“你猜错了,本官还真没这么想过。”
左良傅伸手,让雪落入掌心,苦笑了声,喃喃道:“我只是觉得,谢子风出身公侯之家,人品又贵重,是做夫婿的最好人选。盈袖,不,梅姑娘,我对她不起,她这样女孩值得被好男人疼爱一辈子。”
“完了。”
夜郎西直摇头,围着左良傅转,上下打量男人,啧啧叹息:“大人,你没救了。”
“你这个小宗桑,说说,本官又怎么了。”
左良傅笑骂句。
他喜欢和夜郎西说话,这小子通透、有趣,最能体察他的心意。
“下官多年来和女人打交道,自问有点心得。”
夜郎西哗啦一声打开钢骨折扇,装模作样地摇着,笑道:“这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有四种。一种呢,喜欢的偏执,一定要姑娘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种平淡似水,喜欢姑娘,只是觉得她适合娶进门,对自己有利;再一种呢,单相思,哪管人家姑娘喜不喜欢他。”
左良傅喝了口酒,问:“那第四种呢?”
“第四种……”
夜郎西盯着左大人,眼里三分狡黠,七分真挚:“第四种,他会希望姑娘过得好,每日开开心心,哪怕姑娘嫁的不是他。大人,这不是喜欢,是爱。”
“胡说。”
左良傅脸色微变,有些恼:“我只是利用她,再说,我和她才认识多久,我,本官只是对自己先前的做法略有些不耻,想弥补弥补。不对,本官就是利用她,挑起荣国公和魏王、陈砚松的嫌隙。”
“啧啧啧。”
夜郎西佯装害怕,学着盈袖那般,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两步,目中含泪,似乎吓坏了,“怯懦”道:
“我又没说大人就是第四种,大人何必急着承认呢。好好好,下官明白了,您一点都不喜欢她,是在利用她,也是,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咱们左大人什么样儿的美人没见过,不好这口。”
“你……”
左良傅气急,扬起绣春刀想要揍人,最终无力地垂下,苦笑了声,一声不吭地朝前走,冷冷地撂下句话:
“跟上!”
“德行。”
夜郎西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低声嘟囔了句:
“口是心非,迟早有你后悔的那日。”
……
升云酒楼
越夜,酒楼就越热闹。
穿着胡服的舞姬媚眼如丝,她们在急促的琵琶声中,扭动着纤腰,跳一曲盛世繁华。
陈南淮低着头从外面走进来,他脸色很不好,接连撞了好几个端着漆盘的小二,不妨头,酒菜倒了他一身。
“都没长眼么。”
陈南淮心里的无名火越少越旺,只能发泄在个无辜的小二身上:“滚,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他用长袖拂去下裳的脏污,闷着头朝东北角的包间走去。
不明白啊,梅盈袖到底哪儿好,不过是个粗野可鄙的乡下丫头,贱骨头到卖身,怎么是个男人都喜欢,都要……和他抢。
走到包间前,陈南淮深呼吸了口气,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地从屏风后头转进去。
一瞧,案桌上已经重新换了珍馐,是些比较家常的菜。
谢子风此时正盘腿坐在席子上,将烛台拉到跟前,细细地就着烛光看画,神情是那样的温柔,瞧见他进来了,慌张地将画卷起来,藏到怀里。
“他们走了?”
谢子风随口问了句,笑着倒了两杯酒,拍了拍跟前的软垫,示意陈南淮坐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