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强撑着精神跳下马车,借着昏黄的灯笼之光瞧自己,她已经换了衣裳,身上穿着套样式普通的素色袄裙,发髻歪在一边。
谁,是谁给她换的衣裳,偷偷一摸,藏在她肚兜里的那个扳指果然没了。
盈袖大惊,这若是让陈南淮捡到了,怕是得和她磕命。
扭头瞧去,百善和朱管事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烂醉如泥的陈南淮下了马车,架着往庄子里走,那些护卫没进去,自顾自地牵了马车,朝后院去了。
盈袖紧紧地跟在百善后头,试探着问:“小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您喝多了。”
百善笑着答。
忽然,百善察觉到大爷偷偷捏了下他的胳膊。
“大爷也喝多了,恐回别院吓着表姑娘,小人擅自做主,暂且将大爷带到这边。”
百善自然是听见方才车里的动静,可也得装作没听见。他咬紧牙关,疾步匆匆地往里头走,大爷比他高半头,身子沉,扶着有些吃力。
“朱老头,屋子烧暖了么?”百善扭头,问愣头愣脑的朱管事。
“烧暖了。”
朱管事恭敬地回道:“善爷您支使过来的和尚也安置妥当了,正在灵堂念经超度呢。小老儿已经将尼姑放入楠木棺材,一应的纸钱香烛,也全都换成上等的。”
“那就好。”
百善点点头。
他用脚尖踢开外院上房的门,一股香暖之风立马迎面扑来。
“爷,您再撑撑,咱们到家了。”
百善心疼地搀着陈南淮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将主子安置在床上,起身大喘气,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四下环顾了圈,想找个湿手巾替爷擦擦脸,一瞧,屋子倒是干净,就是没水。
“你还愣着作甚!”
百善拉下脸,朝朱管事发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去烧热水?对了,解酒的汤也做些,快去。”
“是是是。”
朱管事连声答应,三步并作两步去干活儿了。
“呦,小姐也在呀。”
百善扭头,见盈袖正站在门口。
她醉酒初醒,有些憔悴。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要想俏,一身孝。
梅姑娘穿红是明艳,穿白是素雅,寒风一吹,黑发乱舞,美得叫人移不开目,难怪大爷才见了几面就眼馋。
“小哥,谁给我换的衣裳?”
盈袖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是酒楼的厨娘罢。”
百善笑了笑,弯着腰,将大爷的头安放在枕头上,又拉下被子,给他盖肚子上,淡淡地回盈袖:
“具体小人也不晓得,大爷派小人出去办事了。只知道你们俩都喝多了,还是莫掌柜支使下人将你们抬到车里。”
“这样啊。”
盈袖有些慌,她得趁陈南淮喝多了,赶紧找扳指。
女孩轻轻地咬了下唇,低声道:
“我帮你照顾公子,你,你去端盆水来。”
百善大喜,连连鞠躬作揖,说劳累小姐了,忙不迭地跑出屋子。
瞧瞧,白日还跟仇人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对方,晚上亲热亲热,立马好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豆油小灯,有些暗。
隔壁院的和尚念经声隐隐传来,叫人心烦意乱。
盈袖深呼吸了口气,大着胆子上前。
低头一瞧,陈南淮半个身子在床上睡着,两腿垂在床下,脸有些红,头发也是稍稍凌乱,一缕落在面颊上,倒是有几分风流的味道。
呸,白长了这副好皮子,拉着人屎,却不干人事。
“陈南淮?”
盈袖走近了,低声唤。
陈南淮佯装粗重地呼吸,没理会。
他现在也犹豫,若是现在醒了,岂不是承认了方才在车上乱来?这疯婆子岂不立马跟他闹翻了?
“你真醉了?”
盈袖用脚尖轻轻踢了下陈南淮的腿,与此同时,警惕地准备往后闪,见这男人不动弹,登时放下心来。
她朝后瞧了眼,见没什么动静,赶忙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开始在男人身上翻找。
忽然,盈袖闻到股浓郁的酒臭味儿,熏得她眼睛发酸,这会儿离得近,她发现这男人头发上好似粘着食物残屑,而锦袍里的衣裳潮乎乎的,不知是倒上了酒还是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