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听得胆战心惊,试探着问了句:“怕不是谁害了她吧。”
“嘘。”
荷欢赶忙摆手,女孩目中惧怕之色甚浓,凑近盈袖,低声道:“奴如今是姑娘的人,什么都不瞒你。秦氏之死,有人说是江太太嫉恨,也有人说是大爷怕她生下儿子分宠……谁知道呢,总之是个没福的。”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阵吵吵嚷嚷之声。
盈袖一惊,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微微拉出条缝儿,朝外看去。
这客店的院子不甚大,但因为陈家的主子住着,早都用井水洗刷了几遍,每个房门口都悬挂了灯笼,故而虽说深夜,倒也亮堂。
越瞧,盈袖越害怕。
陈南淮又发疯了,头发披散着,穿着单薄的寝衣,痴愣愣地立在院子正中间,他什么也不做,就站着看月亮。
月色虽温柔,可他的脸色却极难看。
他就像变了个人,又阴又冷,虽一句话都不说,可眼中满是愤怒和杀意,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他的乳母赵嬷嬷急得直哭,这妇人显然一晚上都没合眼,穿戴整齐,大抵焦心奶儿子,发髻上的凤钗溜掉一半都不知道,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儿的牛乳茶,凑在陈南淮跟前,求:“好孩子,咱们回屋吧,外头冷啊。”
那个丰腴貌美的丫头海月,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推开青枝,踮起脚尖,往她的大爷身上披大氅,连声哀求:“爷,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么不吃不喝怎么成,把身子都弄坏了。”
而那个百善,扑通一声跪在陈南淮面前,咚咚以头砸地,带着哭腔劝:“爷,爷您别这样,不就是几条贱命,能有多大事,大管家去了曹县,能给咱们摆平。再说了,输给左大人不算丢人啊,我今儿听大管家说了,左大人可不是善茬,是个掏人心吃的主儿。”
大抵听见了左良傅三字,陈南淮终于有了点反应,身子微颤了下,但仍痴愣愣地盯着月亮瞧,一动都不动。
“你家大爷以前这样过么?”
盈袖咽了口唾沫,轻声问。
“没有。”
荷欢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大爷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定没好事,能把他那么骄傲的人激成这样,哎,左右不与咱们相干,姑娘,快别看了,仔细冷风吹到心口,又该咳嗽了。”
“好。”
盈袖忙点头。
正在此时,她看见那赵嬷嬷提着裙子,凶赫赫地朝这边走来。
盈袖吓得连连后退,只听咚地一声,门被那妇人用力推开。
“梅姑娘,我的好姑娘啊。”
赵嬷嬷一抹鼻涕一把泪,走进屋里,急切地看着盈袖,颤声问:“您告诉嬷嬷句实话,咱们大爷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一个孩子,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
盈袖闪躲着赵嬷嬷,她可不敢说陈南淮被胭脂拿假阳.具羞辱了。
刚躲到门口,她就看见海月和青枝跑过来,这俩貌美丫头站在门口,把她堵住了,连声地求问。
“姑娘您行行好,帮一下咱们大爷。”
海月两手捧在胸前,杏眼含泪,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茶盏上,颇有些愤怒:“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您,您怎么如此狠心,还能吃得下东西。”
海月的话刚说完,百善就跪着爬过来。
这小子倒是没敢上台阶,但双手合十,成祷告状,言语比海月客气很多,求道:“奶奶,我的好奶奶,小人这一路跟着您和大爷过来的,知道大爷对您的心意,求您过去劝劝大爷,只怕您劝一句,他才能听进去。再这么熬下去,爷肯定得大病一场啊,您就看在爷帮您安葬了小师父的份儿上,劝劝他吧。”
“我不知道怎么劝啊。”
盈袖往后退了两步,其实她现在挺开心的,竟有种报复的快.感,可到底不能将愉悦表现的太明显,女孩叹了口气,低下头,紧紧抿住唇,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姑娘你别管,瞧我的。”
荷欢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将盈袖护在身后,下巴微抬起,毫不客气地斥责外头的几人。
“你们院儿的人越发没规矩了,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有下人逼主子做事的。哼,你们胆子越发大了,赶明儿是不是要骑在老爷头上,逼迫老爷做这做那?”
听见这话,海月气得冲进屋子,指着荷欢的鼻子指桑骂槐:“你算个什么东西,嘴里不干不净胡诌些什么,敢在大爷跟前充主子当老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盈袖踮起脚尖,朝外瞧去。
只见五六个护卫提着灯笼和长刀,整整齐齐地站在墙根边。
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婆子抬着把四方扶手椅,安放在院子正中,紧接着,那貌美沉稳的李良玉由一个二十多岁的丫头扶着,慢悠悠地从厢房走了出来,她身上披着狐皮领大氅,手里端着盏热茶,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
李良玉扫了眼四周,抿了口茶,冷声道:“大半夜都不睡觉,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瞧见李良玉来了,赵嬷嬷和海月等人赶忙迎了上去,再也不敢撒泼放肆。
“老姐姐,您可算起来了。”
赵嬷嬷站在李良玉身边,用帕子角抹掉眼泪,叹斜眼觑向痴愣愣的大爷,哽咽道:“您瞧瞧这孩子,哎,怎么就被激成这样了,他,”
“行了。”
李良玉挥了挥手,示意赵嬷嬷不必再说。
这妇人冷眼看向百善、海月和青枝等人,冷笑数声:“你们几个素日里就不安分,如今越发大胆,竟敢惊扰梅姑娘。”
“姑姑,我们是担心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