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傅手伸进去,要往起搀扶杜太医,谁知这老头厌恨地推开他的手,就是不睁眼。
“这么着,要不下官给您磕几个头?”
左良傅顺势要下跪,发现这老头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装得真和死人一样。
“杜老,求您发发慈悲,治一治我的妻子,她遭奸人暗算中了毒,若您不出手,她真没救了。这事过后,哪怕您戳我几刀,下官也绝无怨言。”
杜太医唇角勾起抹冷笑,一句话都不说。
正在此时,一旁立着的杜弱兰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来,她个头小,踮着脚尖趴在棺材口,气道:“爷爷,您气量也忒窄了些,左大人过去是得罪过您,可他是给朝廷做事的,您有本事恨陛下呀。”
杜太医瞬间睁眼,瞪着孙女,喝骂:“不孝的东西,这狗官把你爷爷打得遍体鳞伤,还拔了你爷爷指甲,你当时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报仇,怎么还不到一年就忘了!”
杜弱兰白了眼左良傅,秀眉紧皱:“一码事归一码事,咱们做大夫的,难道不是病人最大么?病人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再说了,爷爷你就是对不起人家梅大奶奶,你先助纣为虐,弄得梅姐姐失忆,害她受了陈南淮多少羞辱,您知道么,您年轻时制的毒方子被一个宫女抄录走,如今阴差阳错地害了梅姐姐,她半条命都踏进阎王殿啦。”
“我管不着。”
杜太医斜眼看向左良傅,笑的得意:“这就是报应,哎,她要怨就怨自己是某人的心上人,是某人的女儿,是某人的媳妇儿,该她倒霉。”
“您这是是非不分!”
杜弱兰气的小脸通红,使劲儿拽棺材里的老人,却怎么都拉不动。
“您要是不治梅姐姐,就是害了我!”
杜太医实在拿孙女没法子,只好找有法子的人撒气,板着脸,高声喝道:“老大,你是怎么当爹的,把你家丫头管好,别让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跪着烧纸的杜大爷听见这话,连头都没抬,垂头丧气道:“您都管不住,我哪有那个本事。”
杜太医眼里皆是嫌弃,隔着棺材白了眼儿子。
老人双臂环抱住,如扎根般躺在棺材里,瞪着杜弱兰:“素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你若是再给那个女人求情,再和姓左的说话,我就把你逐出家门!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杜弱兰一怔,她是真没想到爷爷这般的油盐不进。
蓦地,她看见立在旁边的袁世清,索性心一横,将袁世清一把拽过来,挽住少年的臂弯,解恨似的对杜太医道:
“您今晚见过他的,他是梅大奶奶的表弟,我有了,他的孩子。您若是不救梅奶奶,他们袁家肯定不会要我,您这是毁了我一辈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左良傅别过脸,暗叹了口气,杜弱兰真真是个极仗义的好姑娘,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的,不过她也太意气用事了,这么一说,怕这辈子都和袁世清脱不了干系了。
杜大爷听见这话,嘴张的老大,都能塞鸡蛋了,哭丧着脸,连声问:“怎么回事儿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人告我一声啊。”
杜二爷心里一喜,暗道:以后若和陈左攀上亲戚了,那对生意可是大大有利啊。他笑眯眯地看向侄女婿,越看越眼熟,呦,这不是长安顶有名的小霸王袁世清么,是他药店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把人打进医馆,听说今年年初还打死了人,这混不吝怎么到洛阳了,还跟弱兰扯上了关系。
袁世清难得脸羞得通红,扭捏得像女孩子似的,头低下,配合杜弱兰,弯腰朝棺材行了个大礼,高声喊人:“爷爷!”
杜太医气的半死,这下也不驾鹤西去了,忙不迭爬出棺材,拿起拐杖就往袁世清和孙女身上打,瞧见那小子拉着弱兰满院子躲,更气了。
“你,你败坏门风!”
杜太医捂着发疼的心口,恨得连连用拐杖戳地,眼前一黑,没站稳,竟给活生生气晕了。
两个儿子和高徒们赶忙上前来扶,又是掐人中,又是熏薄荷,瞧见杜太医终于缓过气了,忙不迭将老人搀进了花厅。
这边,袁世清始终环住杜弱兰,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前。他踮起脚尖,脖子往前抻,看见花厅里掌了灯,里头不断传来杜太医的喝骂和砸东西的声音。
“你爷爷脾气好大呀。”
袁世清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着怀中娇小貌美的女孩,方才躲避的时候,不小心撕扯开她的袖子,发现她手臂上有颗红红的守宫砂。
袁世清不禁眼热心跳,坏笑:“你怎么敢说自己怀孕,你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吗?”
“不是抱一抱就有了么?”
杜弱兰亦红了脸。
“是,是,就像咱俩这么抱。”
袁世清暗笑这丫头实在单纯,不过,真讨人喜欢。
“好啦,别瞎想,不过是权宜之计。”
杜弱兰嗔了句,忙拉着袁世清跪到花厅门口,威胁她爷爷:“您若是不救我们袁家的表姐,我就跪着不起!”
花厅里
杜太医这会儿歪在椅子上,听见孙女这话,恨的喘不上气。他是绝不相信弱兰会这么大胆,和一个外男私通,可今晚他确实抓了个正着,弱兰衣衫不整地和袁世清在一起。
难不成,竟是真的?
正在此时,杜大爷端着碗药茶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奉上:“您老消消气,喝点茶。”
“喝,喝个屁!”
杜太医正愁没处发火,抓起茶杯,全都泼在老大身上,毫不顾忌自己的儿子如今已到不惑之年,指头直往头上戳,骂道:“你闺女被人弄大了肚子,你竟一点都不急,还让我喝茶,天下有你这样当爹的么。”
杜大爷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平日里就百依百顺,都不曾骂过一句。
他是个温吞的人,多年来御前伺候,早都把性子磨平了,如今骤然听见女儿和袁世清有了苟且,也是不敢相信,想着待会儿诊个脉,便能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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