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女人痛苦地哭,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瓶掺了药的酒,强给陆令容灌了数口,看着她因药效发作,难受地扭动身子,同时小腹的伤口又扯开,痛苦又快活。
陈南淮满意地笑了。
“以前我不高兴了,总喜欢找你倾诉,你发发慈悲,再听我唠叨几句。我今儿又去左府了,在外头等了半天,都没见着她。”
陆令容疼得眼泪直流,紧咬牙关。
“我想法设法打听,她最近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
陈南淮扯掉女人头上的红布,轻抚着那已经长出一小茬黑发的头皮,笑道:“对了,她在做鞋垫和香囊,肯定是做给我的,以前,她就喜欢弄这些小玩意,老劝我,让我别跟人发生争执,做错了事就要道歉,我很烦她的。”
说着说着,陈南淮忽然掉泪了,凑到女人耳边,低声呢喃:
“还是你好,会说我喜欢听的话,陪我喝酒,还把红蝉给了我,对了,红蝉呢?”
陈南淮松开手,坐直了身子,朝着屋里的黑暗角落,冷声喝道:“出来。”
烛影一闪,从屏风后走出来个只穿肚兜的女人,是红蝉。
她瘦了很多,那双大眼睛不再水灵,有些死气沉沉,小腹上有个细小的伤,还没好透,似乎是簪子戳的,修长的双腿在这黑暗里,显得甚是惨白。
“你过来。”
陈南淮招招手。
红蝉身子剧烈颤抖,仿佛听见什么可怕的声音,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过来!”
陈南淮怒喝了声。
他将瓷瓶剩下的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药力渐渐发作,他眼热心跳,一把将红蝉拉到床上,和陆令容并排而卧。
“令容,我知道你身子不好。”
陈南淮已经意乱情迷,掐住红蝉的脖子,疯狂地做坏事,他扭头,笑着看陆令容,拍了下女人的脸蛋儿,微喘道:“没事,让这小丫头代替你,你好好看着,学着。”
一股恶心感涌上来,陈南淮越来越疯,他想起了当时和盈袖的度过的无数夜晚,她会狠狠地咬他的胳膊,小猫爪子把他的背挠成了棋盘。
陈南淮再也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他逐渐清明,厌恶地放开红蝉,默默地起身穿衣裳,低着头,离开了绣房。
绣床上的红蝉已经没了半条命,两条腿不住地打颤,血源源不竭地往出流。
多少日了,他一想梅盈袖,就来折磨她,丝毫不顾她也小产了,这样毫无节制地折磨,她也会下红没命啊。
对喽,他在报复。
红蝉凄楚一笑,挣扎着坐起来,头埋进双膝痛哭。
她感觉自己糊涂了一辈子,好像忽然清醒了,她恨自己贪慕虚荣,可更恨小姐卖了她。
红蝉转身,愤怒地瞪着颓靡绝望的陆令容,扬起手,重重地打了下去……
夜已深,就连虫儿都懒得叫唤。
陈南淮跌跌撞撞地从小院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很脏,可如果不这么做,心里的那口气就顺不了。
越来越恶心,他趴在湖边,猛吐了通。酒劲儿忽然就上来了,头越发昏沉,他没别的想法,就想见她。
他知道他们曾经的小院在哪儿,尽管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陈南淮一路狂奔过去,推开上房的门,登时痴愣住。
原本华美温馨的新房,如今空空如也,老爷子说了,盈袖屋里的东西可能都被吴锋抹了毒,一件都不能留。
她用过得梳妆台、浴桶、雕花屏风还有绣床,全都烧了;
她穿过的亵衣、夹袄,戴过的首饰,全都埋了。
屋里空了,什么都没了。
陈南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闭起眼,走进去,手凭空触摸,回想着过去。
这里以前是一张书桌,桌上摆着盆墨兰;
再往里走时要当心了,地上的那块厚地毯里总会藏一支钗,他不知被绊过多少回了;
最里头是一张贵妃榻,她午时总要眯会儿觉。
“别贪睡,仔细晚上睡不着。”
陈南淮笑着睁眼,说自己以前常说的一句话,谁知面前除了月光,空空如也。
“荷欢,好生看着大奶奶,她喜欢踢被子,如今有了身孕,可要当心。”
陈南淮喃喃自语,笑着从怀里掏出个卷轴,挂在墙上,随后席地而坐,仰头,看那幅画,画中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腿上有颗小痣,穿着肚兜亵裤,静静地在河边洗头。
想想吧,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是在曹县,他很鄙夷这个女人,怎么能这般无耻,竟敢画自己的春图;
再一次见,是在洛阳,他从谢子风那里将画抢走,私藏起来。
那时候他总不明白,觉得谢子风就是个十足的疯子,怎么可能爱上一幅画呢。
如今,他也变成了疯子,每天看这幅画,诅咒它,烧它,最后看着看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