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峥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拉她。
——罢了, 让她先去洗干净也好。
姜峥的视线随意地一扫,落在屋内西南角的方桌上, 在那上面摆着两个小碟,里面装着几块糕点。
姜峥下意识地皱了眉, 仿佛眼前浮现了糕屑乱飘的情景。原本没注意,此时方觉得寝屋里弥漫着甜点的腻味。
他看着那两碟糕点好一会儿, 克制住了将它们送出去的冲动。他起身去高足桌下的抽屉里取了香料, 往博山炉里多添了两块。
苏嬷嬷在外面探头探脑, 明明听了窃蓝的话心里正乐着,又见俞嫣这么快一个人从房中出来,心里的喜悦顿时被浇了个干净。
俞嫣拾弄完从浴室回来,看见姜峥盘膝坐在软塌上,正在看一本书,神情专注。俞嫣朝他走过去,看见他将中衣衣襟又扯松一些,隐约露出一小截锁骨。俞嫣赶忙非礼勿视地收回目光。
初夏夜风徐徐从窗下扫进来,带来他身上的一点青桂淡香。
他在专注地读书,而她立在他身边,将视线落在他随意搭在腿上的左手。
俞嫣将视线凝在姜峥的左手上好一会儿,待她抬眸,姜峥已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她还来不及开口,姜峥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微用力一拉,将她拉上软塌,让她坐进了他怀里。
“还早,如果你不想睡的话,陪我一会儿?”他温声说。
俞嫣没吭声,便是默许。她有点别扭地在姜峥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望向他正在看的书,瞥见奇奇怪怪的图纸,问:“这是什么书?”
“□□粮车一类的军事图纸。”姜峥解释了一句。
俞嫣不愿意显得自己见识少,亦去看摊在桌上的书册。可是她看着那些图纸,脑袋都大了,根本看不进去。她不跟自己较劲了,将目光移开,悄悄又落在了姜峥的左手。
他的左手环过她的腰身,随意搭在她的腿上。
俞嫣知道姜峥以前在军中待了三年,可他的这双手完全不像是习武之人。就连是最矜贵的世家读书人,也养不出这样好看的手。
俞嫣有一点想……摸一摸、捏一捏他的手……
但是好像不太好……
姜峥翻书页时瞥过来望了她一眼,他收回目光时,左手已经抬起,匀净的指端自下而上缓慢地擦过俞嫣的手心,直到慢慢将修长手指插到她的指缝,十指相扣地握住她的手。
俞嫣心里奇妙地“噗通”了一声,这种未言既有的默契或巧合让她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
是了,她的小别扭似乎不应当。他们是夫妻,这个此时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是她的夫君。
俞嫣不愿意总是被动去承受。她望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挪动了一下,将手抽回来。姜峥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他正想将手放回去,却又被俞嫣拉住了手。
姜峥视线重新落过来,看向坐在他怀里的俞嫣。她双手捧着姜峥的左手,一会儿捏一捏他的手指,一会儿将他的手翻过来,去研究他的掌纹。
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投下两道月牙影子。她玩他的手亦玩得专心,甚至不亦乐乎。
姜峥望着她,唇角慢慢攀了笑。
俞嫣知道姜峥在看她,她仍旧摆弄着姜峥的左手,也不去看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不可以玩一玩吗?”
在这一刻,姜峥忽然想去亲一亲她这张正开开合合说话的嘴。
可是他忍住了。他将被俞嫣翻来覆去摆弄的手抽回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几卷书册整齐放在案角。他在俞嫣不高兴的灼灼目光下,微蜷的食指刮过余愉的鼻梁。他看着她不高兴的眉眼,含笑温声:“我去沐浴,一会儿到床榻上再玩。”
俞嫣一怔,继而心慌地嘟囔一句:“你胡说什么呢。谁稀罕玩你的破爪子了……”
她将手压在姜峥的肩头撑着起身,转身就往床榻去,嘀嘀咕咕:“我是病人不等你,先睡觉了!”
姜峥笑笑,没接话,起身去了浴室。
当姜峥从浴室出来,看见苏嬷嬷立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他。
“六郎,”苏嬷嬷迎上来禀话,“大夫开的方子里,有一道擦身的药酒。可是小郡主不愿意用。”
“为什么?”姜峥问。
为什么?自然是余愉不喜欢药酒的味道,而且她觉得小风寒一场不涂药酒也能好。而且大夫开的药方中,这味药酒也确实不是必须的。
苏嬷嬷撒了谎:“小郡主自然是担心药酒气味浓烈,让六郎不喜。”
苏嬷嬷悄悄打量着姜峥的脸色,再道:“今天半下午小郡主醒时立刻找您,知道您出了府,很是不高兴了一阵子。这刚嫁人的小姑娘,总是眷着您想着您的。”
“把药酒送到屋里去。”姜峥吩咐。
“是。”苏嬷嬷应着。眸底藏着几分得逞的满意。她就不信了,这新婚燕尔的,衣服脱光光涂药酒还能不成事?别说小郡主这样独一份的美貌,就算是个丑媳妇儿也得成事。若是再不成,她不得不怀疑姑爷是不是有不治之症。若真如此,可不能委屈了小郡主,她得立马禀了长公主,将小郡主救出深渊!
苏嬷嬷看着姜峥往房里去的背影,越来越觉得姑爷可能真有某种隐疾。不小的年纪了,身边一直那么干净。以前还能夸一句洁身自好好郞子,可若成了亲还是不碰女眷,那怎么可能不令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