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高飏摸出手机,屏幕上方女士的名字上下跳动着,他快速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对面说什么听不清,但口气并不蛮横,还是那个和蔼的夫人。高飏接着电话,面无表情,口气却是嗫喏的:“对……对不起,我忘记了……是,过会儿应该就能到了……是今天?……抱歉,让您久等了……再请您等一下……拜拜。”
“这么客气?你老板?”秦策哲开着车,高飏接听电话怯懦的口气,又引起他的八卦欲。
高飏没搭理他,低着头发信息。为了不惹身边这位不耐烦,他特地关掉了手机铃音,但抖动功能没关,于是手机每进一条信息,就会闷闷发出一记“嗡嗡”声,如此来来往往,抖了有二十多次。
没有对话的车厢,听什么都清晰明了。震动声没完没了灌入石臻耳朵,一分钟不到便让他没了耐心,于是长臂一举,手掌一挥,轻易就从毫无防备的高飏手中,将机器拍到了副驾驶座下。
“你……”高飏抬头,皱眉看着石臻,最后也懒得争吵,只能自己欠身去座位底下摸手机。结果石臻恰在此时变道,方向打得有点急,高飏脑壳便重重撞在置物盒的盖子上,痛得他眼冒金星。
“不是故意的,差点错过下高速。”石臻面无表情地开口,伸手摸摸他抬起的额头。他触到一条起伏的伤疤,感觉高飏一激灵,想避却没避开。他收回手,手感还在那条伤疤的触觉上,脑中闪过疤痕的大小和深渡,感觉似乎并非小伤。
高飏缓了缓,顺便继续摸手机,角角落感觉都触及到了,可就是连手机的边框也没触到。低头久了容易脑充血,高飏只能起身,头靠着椅背喘气,耳朵嗡嗡声不断传来,全来自作为下面,可他就是没找到。
座位下的手机一刻也不消停,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进,高飏除了干着急,就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按着抖动的方位,他下去又摸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最后终于放弃,等着过几秒石臻发飙。
“吵死了,每隔两秒发一条信息,到现在已经发了二十七条。”石臻口气里显出不耐烦:“两秒进一条信息,你勉强来得及看也没时间回,看来对方根本不指望你回,也未必要你看,只是纯粹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
高飏心里一惊,心中默默吐槽,你才是读念师吧?
“这应该不是你老板,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应该没那么快的手速,就算敲键盘打字,也是逐字逐句的走,要遣词造句,还容不得有错别字,绝不会像这样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地输出。”石臻望着前方的路,把控着方向盘淡淡是:“你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个发消息的人,他要这样执着地为你刷屏?是公司同事?还是其他业务的竞争对手?”
高飏扭头望向挂满水珠的玻璃窗,他拒绝回答,他感觉如果自己多吐一个字,石臻就能自行扯出一篇几万字的故事,而且可能还是那种以真实事件改编的题材。
手机在座位底下又抖了五六分钟,可能发消息的人自己都觉得无趣了,终于消停下来,不再作声。
车内安静了几秒,在确定这扰人的声音不会再响后,石臻突然问:“读一条念,你老板给你多少钱?”
高飏:“……商业机密。”
“既然是贩售的技能,都会有报价。”石臻冷笑,打一把方向拐进一条小路,慢慢驶入一间加油站。他下车给工作人员报了个油号,然后径直去一边的便利店买东西。
看着石臻走进便利店,高飏才从副驾驶下来,开着门蹲在车边找位子下面的手机。座位下黑漆漆,他只好伸着胳臂凭感觉摸索,这次终于有所收获,最终在前排和后排的交界处摸到一块冷冷的机器。
高飏捡出位子下的手机,将屏幕在衣服上擦了擦,迅速点开,瞬间,一大片对话框跳入眼帘。他吞了口口水,默默翻了几页,根本见不到底。
至于嘛,回晚点就要这样心急火燎?高飏微微蹙眉,重新坐回车里,继续一页页翻屏幕。他看得快,但不会漏掉每个字,脸上表情毫无波澜,只耐心让食指不停上滑。他也不知翻了多少页,直到最终页面不再显示加载,才终于停下。他的眉头稍稍舒展,细长的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最后的对话框,尽是不屑。
“拿着。”石臻坐上驾驶位,把一包烟扔在驾驶台,又递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纸杯给高飏,顺手替他把安全带系上。
“关东煮?”高飏捧着杯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鱼丸、贡丸、豆腐、北极翅、魔芋丝。
“一天没吃了,吃点吧,晚饭咱么也吃不到一块儿。”石臻发动车子,开出加油站。
“你吃了吗?”高飏的确是有点饿了,拿一串鱼丸出来嚼。
“我不吃,感觉不卫生。”石臻冷冷说,打一把方向,又开上马路。
如果不是饿得有点慌,高飏想把丸子和汤扔石臻头上。可气归气,最终还是妥协于饥饿,于是他别过脸去,愤愤嚼着丸子,对着如同打了彩色马赛克般的玻璃窗发呆。
雨势依旧很大,石臻的车又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上次的地方停下车。今天,同样的位置依旧停着一辆等待的出租车。
“滚吧,杯子扔垃圾桶,可回收那一格。”石臻口气冷淡地说。
高飏头也不回地跳下车,因为愤怒再次扭了脚。他背对石臻大力关上车门,连道谢也不想说,便崴着脚径直走向另一台车里。他坐进车内,狠狠瞪一眼石臻的车,向司机报了个方向,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