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福干笑:“要不姑娘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不了。”燕梨摇头,“我在这肯定会打扰他的。”
李德福:可是陛下他肯定已经被你打扰到了啊!燕姑娘你仔细看看,自从你进来后他手里那本奏折翻过哪怕一页吗!
作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一把好手的李德福,当机立断地提高了声音:“那姑娘想看什么书?咱家命人去给姑娘找。”
燕梨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变成大嗓门的李德福。
顾珩适时地放下手中奏章:“阿姐来了?”
燕梨隐晦地瞪了李德福一眼:“一点小事,你先忙你的。”
李德福白胖的面皮八风不动,深藏功与名。
“倒也没有什么正事。”顾珩绕过桌子走来,“一堆废话。”
燕梨不信:“你多大的人了,还偷懒不成?”
“真的是废话,”顾珩随手递了一封折子给她,“这种东西反反复复地发,看得朕头痛。”
是闽浙总督的折子,这官儿看名字就很大,燕梨有点敬畏地展开,也不晓得会看到什么国家机密,说起来还有点激动呢。
“请陛下安blabla......近日天气炎热blabla......奏进台湾土产芒果及武夷山茶叶等......”
顾珩朱笔回复他:“知道了。此物无用,无需再呈。”
燕梨:“???”
她把那封折子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这上面最有内容的一句话就是要上呈芒果和茶叶。
她惊呆了:“就这?”
顾珩又默默给她塞了一封。
杭州巡抚的,洋洋洒洒上千字,中心思想就一个“皇上您好吗?”
燕梨:“.......”
燕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些东西默默地幻灭了。
顾珩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每日的折子里十封倒有五六封都是这种东西,多看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好像确实很无用,燕梨也说不出继续劝他的话,只得干巴巴道:“那你休息会儿吧。”
“阿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顾珩收好奏章,不经意般道,“不是说不来吗?”
“确实是有点事。”燕梨差点被他一通打岔忘了正事,“你怎么把你那对养父母接进宫了?”
“他们去找你了?”顾珩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是。”燕梨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厌恶,“提了好些要求,我劝你最好一个都不要答应。”
顾珩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些:“为什么呢?他们毕竟养了我一场......”
“养你?”燕梨瞪大眼看着他,好歹还记着顾珩并没有给自己细说过小时候的事,堪堪咽下一句差点说出口的诘问,气势不由得下去了几分,“养你会让你沦为奴隶吗?”
顾珩眉睫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他们好歹给了我一片能遮风挡雨的瓦片,也给了我一点吃的不至于让我饿死,确实是有恩于我。”
可是他们还把你当成口粮换给了别人啊?不是你机灵你早就变成别人盘中餐了不是吗?
燕梨简直搞不懂顾珩,他的人设明明是暴君不是圣父吧?
可是这件事顾珩没有跟他说过,她也只能憋着,呵呵冷笑两声:“哦?是吗?真是大恩大德呢。”
顾珩眉眼含笑:“没有阿姐的恩德大。”
燕梨一噎。
她又想起来自己对顾珩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怜惜。
她有什么立场去怪他呢?他这短暂的一生里,没有几个人对他好过,谢大延夫妇好歹还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了四年的,他有些放不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他放不下她一样。
“阿珩,”她突然问,“你还怪我吗?”
“我怪你。”顾珩柔声道。
“你是该怪我。”燕梨道,她话音又一转,“那你还怪他们吗?”
“怪?不怪了。”顾珩声音越发轻柔了,他脸上流露出近似愉悦的神情,“有什么好怪的呢?”
两个他早就不抱有期待,又已经注定了结局的人,他去怪什么?
燕梨怔怔地,想起她最开始见到他,顾珩因为原主一个荒唐的命令被打得浑身是伤高烧不退,她去看他的时候,听见他呢喃了一声“娘”。
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对于他来说娘亲的全部印象就是赵三花吧。
她也曾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哄过,也曾亲手为他缝制一件件小衣服,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人生中难得的温馨时刻吧。
燕梨不知为什么有些低落下来:“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不也是他念旧的受益者吗?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
“阿姐不愿意我答应他们的要求吗?”顾珩却不肯让她就这么轻易混过去,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们对你不好,不值得。”燕梨声音冷硬,“当然到底值不值得,还是要看你自己。”
“因为他们对我不好,所以阿姐不喜欢他们吗?”顾珩若有所思,眼中笑意更浓。
“是......”不对,她陡然反应过来,“你不怪他们你就让他们穿粗布衣?你怪我你好吃好喝地供着我?”
顾珩大笑:“阿姐反应还是很快嘛。不过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怪他们,也确实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