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他压低了声音,满目肃杀道:“我看承淮王非但对你有不轨的想头,更甚者,他对皇位都是觊觎的。”

顿了顿,顾之衡往外看了看,急忙中道:“若有朝一日他果真来寻你,寻着机会除去他,听见么?唯有你夫君地位稳固,将来你才有机会母仪天下,我们顾家——”

他后面的话在礼乐声中模糊了,念颐面前归于一片沉寂,那团铺天盖地的红灼得人眼睛痛,她忽然很紧张,想从这火红堂皇的枷锁挣脱出去……

☆、第49章 成亲

念颐一路上直到进宫后又换过两回轿子,最后被送进了太子的东宫。

东宫历来为储君居住,建筑群颇为恢宏气派,是宫中仅次于帝后的所在,念颐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往后就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了,换做旁人自然是欢喜不尽,她却不是,等历经诸多繁琐冗长的礼节被宫人们搀扶着进入新房,她便把人都支使出去,只留下海兰等人在内。

成亲不是儿戏,新婚当夜的步骤流程想起来是叫人惊慌的,念颐早把哥哥的一通嘱咐抛却在脑后,她眼下要面临的事要比今后如何应对须清和重要上一千一万倍。

在床沿坐了一会子,委实坐卧不宁,念颐忍不住掀开喜帕,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海兰脸上,“和我说说话吧,我大约有点紧张…!”

不过她隐约记得须清和去岁夏日在溪边提及过,太子现今是不会对她如何的,念颐今岁是十四,要过了今年才是及笄,常人家姑娘都是及笄之后方才许人,念颐的情况又不好与同龄人相比较了。

海兰自然晓得自家姑娘紧张的是什么,要说成亲的大吉大利日子,紧张是必然。海兰也没有成亲的经验,然而男女之间新婚洞房那点事情她是了解过的,当下也不知怎么劝慰,该知会姑娘的宫嬷嬷都知会过了,就是不知道姑娘内心里情愿不情愿?

东宫的喜宴要摆上整整三日,现在还是大白日里,喜房布置得富丽中不失雅致,这是天家的气韵,入目所及的摆设无不是各类民间难得的古玩字画,小小一个花瓶都够寻常百姓二十年的嚼用,念颐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站定在贴着大红喜字的雕凤尾棱窗前,裙襽拖曳在厚厚的红色氆氌上,脚仿佛踩在棉花里。

“这里虽然好,却应当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她慢慢地道,转身靠在窗栏上,面向着海兰喜珠和采菊,“今后要委屈你们一同住在这里了,宫廷较之侯府而言,出入极不自由……等同于被人关了起来,你们耐着性子,要比平素在家里更细致,不可主动与人交恶,但是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也不要怕,师出有名便是。”

这是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几人领命称是,念颐又和海兰低低细语说些闲话,到了日中,几个丫头分批出去用饭,念颐如今是太子妃,她的膳食是海兰同另一个宫嬷嬷一道儿拿进来的。

顾及到下午要与太子正式行拜堂之礼,念颐不敢吃得多,只把煲的浓稠的鲜鱼汤喝了一小碗,旁的菜品也是海兰负责布菜,她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吃了个四分饱,这一餐就算是完成了。

“太子妃的凤冠歪了,奴婢为您正一正。”旁边有声音传来,念颐正在揉肚子,略微看过去,甫一看清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是了,这老嬷嬷她还有印象,早起在家中梳妆时便是她在铜镜里打量她。

见念颐不支声,海兰用胳膊捅了捅她,念颐抿抿唇,这才笑道:“嬷嬷在宫中许多年了么?”

“有几十个年头了,”齐嬷嬷说着就靠近她,手上整理她头顶上的凤冠,“老奴一直在东宫当差,殿下往后若有吩咐,只消差遣奴婢即可。”

念颐正要开口,忽然听这嬷嬷又道:“太子妃殿下腰间这小香包倒是分外别致,这般的针脚,奴婢倒恍似在何处见过呢——”

她见过?

念颐大吃一惊,这么明晃晃的暗示若是再听不懂,那就是傻了!她只送给过须清和一只装有橘皮的香包,他平日不大佩戴在身上的,今日这老嬷嬷张口便来,可见是他的人。

念颐突的站起来,惊动一屋子宫婢,众人尚且不熟悉新太子妃的脾气,此时皆以为齐嬷嬷话说的不讨巧惹着了这位新来的太子妃殿下,一时赶忙儿齐齐跪倒,屋里静得落针可闻,连檐下的鸟儿晓得审时度势,没有半点声响。

静成这样她也感到尴尬,好像她打一个喷嚏都牵动她们神经似的,原来她如今已经是这般的地位了么?

不习惯是正常的,她虽说也是侯府养起来的千金小姐,却绝没有切身体会到府中下人的尊敬,掖了掖长袖,她没事人一般款款重新落座,给海兰使了个眼色,海兰便叫众人起身。

念颐取下腰间的香包,轻托起放在鼻端闻了闻,道:“这小香包是我亲手缝的,嬷嬷若说在别处见过类似的,倒也真是一桩巧事。”

齐嬷嬷望着太子妃手上的香包,跟着便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念颐眸中携着显而易见的探究,齐嬷嬷却很是磊落,开口道:“约莫是奴婢瞧错了,这么靠近了看,殿下这一只香囊技艺远超于那一位,您这绣的是‘蝶恋花’的绣样,花影交错,用色搭配鲜明中又恰到好处,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恭维的场面话毫无意义,念颐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海兰便开始指挥宫人们收拾桌子,收拾完了领着一干人等退下。齐嬷嬷故意落在人后,最后趁人不注意没迈出门槛,脚底转了转,绕过多宝格到了念颐身前。

“嬷嬷这是——”念颐装作不懂,心头的打算是不接触有关须清和的一切,这齐嬷嬷更是能不理睬就不理睬,否则他们老谋深算,没准儿她就掉进沟里了。

她不能糊涂,她和须清和之间是一比算不清的账,了解越多越是深陷,仿若一把绘着美丽纹饰的双刃剑,一剑下去鲜血淋漓,空有其表,内里腐朽满是疮痍。

齐嬷嬷蹲身行下一礼,眼角的皱纹随着脸上表情的变化而延伸,屋里没有不相干的人在,她说话也十分直白,“奴婢的身份您心里想必也有了底,何苦装傻充愣?奴婢今日带一句王爷的话与太子妃……”

她向袖中取出一张白纸,这纸张是折叠起来的,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从齐嬷嬷手里转交进念颐手里。

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迅速塞回袖兜。

见齐嬷嬷意味深长,念颐便打了个哈气,露出疲惫的模样敷衍她道:“我会看的,不过不是现在。”原也可以立时撕破脸表示自己不会看,只是一想到齐嬷嬷会因此留下来同自己磨嘴皮子,抑或将此事汇报回须清和那里——

这么一对比,显然眼下还是前者便当,能减少些麻烦,因解释道:“大白日里人多口杂,我担心叫外人瞧见书信后反给王爷添麻烦,我自己不打紧,王爷却不是,嬷嬷说,是这个理么?”

齐嬷嬷颔首,不管心里信了不曾,倒是没待多时便出去了。

她一个宫嬷嬷,本不该在太子妃屏退众人时还被单独留在里头,宫苑里还是人精多,别叫人顺藤摸瓜摸出什么来,届时就大大不妙了。

齐嬷嬷走远了,念颐从门缝里觑见门首外立着的宫人们,他们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也不开口互相说话,如泥塑捏成的假人,东宫便给人以呆板的印象。

回去重在床畔坐下,念颐犹豫再三还是把白纸掏了出来。

墨迹氤氲了纸背,她小心地翻开,不知为何指尖竟然微微颤抖。纸张完全伸展开是个长条的形状,仅四个字——

等我,信我。

她太用力,把纸的边角捏得起皱,只觉无奈至极,同时心腔里又升腾起一股迟钝的痛感。

进宫前在花轿里的光景浮现出来,她记起哥哥的话,他那时一张漠然的脸孔,让她逮着机会便将须清和除去,所谓机会,其实就是他的把柄吧,如此,太子的地位就更牢固了。

念颐看着这张纸,迟愣愣看了好一时,最终将它卷起放回袖兜里。

门口响起敲门声,海兰在外道:“殿下,拜堂的吉时已到,奴婢带人进来了。”

念颐说好,面色自若地站起身抻抻裙角膝襕,一群人鱼贯而入,海兰进来先是观察她的面色,尔后微不可见地摇头道:“成亲的大喜日子,您这表情反倒像是在治丧,幸而是有盖头遮掩,否则真不知叫人瞧了引出什么样的联想。”

“我笑不出来。”

不哭已经是她的成长,硬作出欢喜的表情,真是强人所难了。但是也正如海兰所说,不是有红盖头么。念颐把盖头遮下,眼前霎时红扑扑一片,她看不见别人的表情,别人也看不见她的,莫名有种安全感。

一路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在了东宫前殿,观礼的皆是皇室宗亲。他们表情各异,不论心中如何计较的,面上倒都言笑晏晏,庄重的礼乐适时奏响,念颐停在红色柔软的氆氌前,到殿中有几十步路,喜嬷嬷说了声“拿好”,她便握住红绸的一端,须臾,喜帕下的视野里出现另一双手,指骨纤长,但是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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