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捏捏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她想自己也不是如何倾国倾城的容貌,要真有那般貌美,保不齐太后念在儿子是为色所迷还能理解他几分,现下她在太后眼中却多半是嫁过人又身世腌臜,太后想不通兰卿喜欢她哪里,该气坏了吧……

念颐双手撑着下巴,她也不想的,正如须清和所说,人的身世由不得自己,而她一介女流,婚姻大事也非自己能够做主,跌跌撞撞随波逐流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向着她,她便不能再生出任何退却的念头。

“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别吓唬我——”

海兰心说怎么见完皇上后就有点儿神神叨叨的,念颐回身看她,简明扼要把接下来自己的想法和须清和的意思都透露给了海兰,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这一遭回宫,瞧着罢,我再也不用畏首畏尾了,梅初吟骂我那些话我就当听不见,往事随风,但是她要还是要和我争兰卿……”

她突然顿住了话头,海兰极为好奇,连呼吸都微微地放慢了。

准备放狠话了?这感觉很像是急速飞奔的骏马乍地停下,吊起了胃口,而且她们姑娘不是好与人争抢的性子,这是好听的说法,往坏了说是她们姑娘打小儿就像个小受气包。

衡五爷不管不顾,隔房的姐姐也要来踩一脚,她却没心没肺的,约莫还是没有娘的缘故,一颗心过往只扑在哥哥身上。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但如今这样也好,有了新的身份,便有了可以争抢的立场。不夺不抢在后宫没法儿生存,先前东宫的情况又与皇帝后宫不同,先前是太子妃,在东宫才能够横着走,眼下下一步最好能执掌凤印,要真被封为皇后,那才是安稳日子的源头。

海兰操心得厉害,伸长脖子问道:“梅姑娘倘或还和姑娘作对,你打算怎么办?”

念颐皱了皱鼻子,指着鼻子骂街她不是没见过,做起来尚不知自己能力如何。

按说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相应的手段,梅初吟嘴巴毒,她最好能比人家更毒,一句话堵了她的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其实梅初吟现如今不就是想嫁人么,她得想个法子,叫她彻底无望。

念颐哼哼笑了笑,负气似的回道:“她定是以为我怕了她,以为自己家世高于我,才在我跟前趾高气昂,海兰,我不恨娘亲的,我和哥哥不一样——”

她无数次把自己设想成哥哥,相信自己不会那般决绝,“哥哥以娘为耻,我不是,我甚至不曾见过娘亲。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娘亲和爹爹给了我生命,我已然是赚了……梅初吟笑我的出身,说我是野种,她越是这样说我就更应该表现得泰然自若。等回了宫,看我不教她学会‘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

念颐说的神气活现,海兰由衷慨叹,看来姑娘是真的看开了,这是最难得,要不老钻牛角尖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别人更有底气指手画脚了。像现下这样,此番回了宫身份大变,何异于从零开始,果真甚好。

海兰从柜中取出一件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出来,在念颐身上比了比,又取出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挂在漆红衣架上。

念颐看着妆花小袄默了默,蹙眉道:“这不成的,我和你说过了,麒山王妃打扮得素净,我若是她的姊妹远亲,衣饰装扮上理应一脉相承才是。正因为是假的才要学呢,不然,果真有郑馥妤此人,她便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怎么打扮怎么打扮。”

窗外隐隐有后院铲雪的“沙沙”声传进来,海兰开窗往外眺了眺,再回头时眨了眨眼,“我的傻姑娘,才儿皇上离开时特为吩咐了,叫你穿得鲜亮些!”

诶?

念颐微怔,眼前蓦地浮现出须清和那张夷然的脸,想象他说出这话时的心态,他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

等她们这边收拾妥当了,须清和人就到了,回程的马车里念颐正襟危坐,雪白的小脸像裹在缎子里,不难看出,她还是有一丝丝紧张的。

须清和探出纤长的食指在她鼻头点了点,念颐抬眸看他,忽而就扁了扁嘴。

她放下手炉揽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道:“兰卿,怎么办呢,我总觉得这样太顺利了,一顺利就没好事,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譬如…譬如太后娘娘不承太皇太后的情,愣是说我是顾念颐,好嘛我确实是,可是……”

她絮絮叨叨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紧张的时候需要缓解,而念颐缓解的特征就是说话了。

须清和面上漾起淡淡的笑意,他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住安抚,想了想,凑近耳边道:“你就是想的太多,母后又不是老虎,权衡利弊得失之下未见得坚持与朕作对。”

说起来,太后打心底里也不是要和皇帝作对,她是代表梅氏。梅氏要能出一个皇后,今后便大大不同了。太后做了那么多年贵妃,只差一步,难如登天,若不是儿子争气,她现在也不过一个太妃,或许连太妃也捞不着,暗中就被害死了。

念颐伏在须清和胸膛上,马车微微地震动,他的衣料绵软,脸颊蹭在上面很舒服,心也渐渐安宁。

“闭上眼睛睡会子,醒来就到了。”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什么也不要想,念颐记住自己是郑馥妤,有太皇太后和郑家,别怕。”

她听了仰脸望他,眼瞳里映出他的面容。静了静,启唇的声气仿若夜半耳畔的嗡哝,“兰卿,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有一天你不向着我了。”

☆、第79章

他听了只觉得她对自己还不够信任,他已决定一生一世同她在一起,或许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的心。旁的人,哪怕是念颐,都只道人事易变,他对她不见得例外。

“你啊……”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街道两旁倒退,马车顶上的积雪斜倾着,颠颠簸簸一路从车顶掉下去。须清和侧身推开车窗,瞬间有寒冽的雪絮沿着那道缝隙挤进来。大冷的天,街道上却仍有不少行人商贩,念颐眯了眯眼睛,不明其意,往须清和身后缩了缩。

他拉她出来,用下巴示意,朝不远处廊下一对年迈的男女方向努努嘴,“瞧见么,那边廊下有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

念颐说看见了,须清和一笑,关起了窗户。他把暖炉塞进她手里,语气颇有年长者对待年幼者的语重心长,“日子是一日一日过出来的,你镇日东想西想却能有什么结果。我这么多年只喜欢上你一个,不偏着你难道还偏着别人,又何来别人?或者,念颐以为喜欢上一个人是一桩轻松容易的事么?”

“嗳……我就那么一句,你却这么多话来堵我。”她把暖炉抱得更紧,忽而笑得狡黠,“只要你答应向着我就是了,兰卿,你说话要作数,君王家讲究一言九鼎,还有…你记得嘴头上今后多多让着我些,不要总是和我较真,横竖我又占不到你的便宜。”

念颐是想起过往和须清和相识相熟的点点滴滴,这个男人什么话都敢说,她和他生活一辈子,得想法子降住他。

——愿望总是美好的。

“嗯。”须清和不置可否地抿起嘴角,她嗤了嗤鼻子假装没看到,往他怀里重重一靠,闭上眼睛喏喏道:“我休息一会儿,你千万不要动来动去吵着我。”

“好。”他轻应,对她的包容和耐性足有一个海洋那么无际辽阔。低头看窝在自己怀里鼻尖红红的脸蛋,她腮帮子微鼓着,唇瓣透着层柔和的浅粉,马车里光影变化,仿佛连嘴唇都在动似的。

索吻么?

他咽了咽喉咙,挪不开目光,视线好像被施了法术只能看着她的脸,直到马车停下才调开。

方元在外道:“皇上,咱们到了——”久久没有回应,他疑惑地清了清嗓门儿,车门忽而“咚咚咚”在里面被敲击三下。

念颐想伸懒腰,却发现手臂睡得发麻,她睁开睡得惺忪的眼睛,入目是须清和嵌在昏暗车厢里模糊不清的眉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念颐蹙了蹙眉,原来自己睡着了么,睡了很久么?

她揉搓着手腕,攀住他的胳膊坐直身体,左顾右盼下惊觉这会子怕是早已过了酉时,这天昏地暗的,窗缝里有微弱的光源映进来,即便如此却瞧不清人的面孔。

她慢慢地回过神来,“怎、怎么没有叫醒我?就任由这样睡着么……”她心说他国事繁忙,况且回了宫不去拜见太后,两个人面儿也不露算几个意思,太后那里必然听到了风声,很有可能连她的新身份都略知一二了。

容她大胆揣测一下,或许太后和梅初吟正摩拳擦掌等着和她一较高下,可她却在理应“剑拔弩张”局势里枕着皇帝睡大觉,大半日不露面,有种成心作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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