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通明的烛火下涌动着几分寂然,秦棠溪修长白净的指尖摸着砚台上的澜字,她陡然问道:“澜儿近日如何了?”
木箱旁的秦见晗身子猛地一颤,伸出的双手就像碰到烙铁般收了回来,装出寻常的笑色:“她很好,前几日还写信来了,姨母放心就好。”
秦棠溪也不多问了,“你先退下。”
“姨母,那这?”秦见晗手指着木箱,意思很明显。
秦棠溪从案后主动走了出来,伸手撕开封条,皇帝的礼若是不收,明日又会引起不和的传言。
木箱是檀木制成的,触手摸上去有些冰冷,封条撕开后就隐约听到里面些许响动。
秦棠溪去掀开箱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皇帝这是闹的哪一出?
停顿须臾后,她还是选择去掀开箱盖,眼前乍然出现一人。
“这……”秦见晗也是大吃一惊,皇帝这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女子?
木箱里赫然躺着一个女子,手脚皆用绳索捆着,就连嘴巴里也塞了布条,一双星眸里漾着无尽的恐慌。
秦棠溪先是一怔,见到那张苍白的小脸后,脑海里略有了些印象,“明姝?”
木箱子里的人猛地点头。
“胡闹。”秦棠溪怒斥。
明姝整个人一颤,目光所及不仅是长公主,还是她前世的青梅竹马秦见晗,眼中止不住涌起仇恨。
秦棠溪俯身解开明姝的手上的绳索,好生哄慰道:“不用害怕,我令人送你回去。”
秦见晗闻言阻拦道:“姨母,这是陛下送来的,您若不领情,她会不高兴的。”
秦棠溪不顾她的劝阻,亲自去扶着人从狭小的木箱子里走出来,不忘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明姝整个人发颤,被动地站起身,立在箱子里就见到长公主往日所见的温和眸子里黑沉如水,冷若寒水透彻。
光色清朗下,那双眼里看不见光明。
明姝身子都是冰冷的,颤悠悠地被秦棠溪扶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她未曾想到与秦见晗这么快就见面了。
秦棠溪紧紧皱眉,见好端端的姑娘就被害成这般凄楚的模样,皇帝所为与吴谙并无区别了。忍着怒气吩咐人去打水,眸光扫到一侧的秦见晗:“出去。”
秦见晗眼皮子一跳,忙解释:“姨母,我并不知此事。”
“出去。”秦棠溪照旧怒声呵斥。
秦见晗无法,瞪了一眼明姝后俯身退了出去。出屋后就唤来心腹,吩咐道:“告诉陛下,长公主大怒,让她想想如何安抚。”
婢女鱼贯而入,捧着热水送进屋里。
明姝身上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秦棠溪令人去取干净的衣裳。
婢女为难道:“取郡主的衣裳吗?”
明姝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摇首拒绝:“不、不用了。”
秦棠溪随即道:“去我屋里取昨日刚送来的新衣。”
明姝抬眼觑着长公主,浑身被雨打湿后一股冷气往骨子里钻去,就像是灌入冬日里的冰雪,冷得让人浑身发抖,“殿下,那日多谢您的救命恩。”
“我未曾救你,你在这里用热水洗干净再回玉楼春。”秦棠溪并不多言,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令人将奏疏搬走,自己径直往书房走去。
望着坚韧的背影后,明姝松懈下来,脱下衣裳将自己融入热水中,热意从肌肤里渗透入心口,光风霁月的长公主殿下一如既往,脑海里涌起前世里秦见晗最后狠毒的面孔。
未曾想,死后竟会重生,糊里糊涂地被人卖进玉楼春。
信国公府的仇恨、秦见晗的背弃和利用,就像是一根刺悬在喉咙里,让她难以下咽。
书房里的秦棠溪一入屋就见到案牍上摆放着一张画像,十五岁的赵澜坐在河畔,娇俏的模样灵动又可爱。
她坐在案后不久,秦见晗就跟着来了,“姨母,那名女子您认识吗?”
掀开木箱后女子见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恐惧中带着憎恨。她并不认识女子,不足以得来这般仇恨的眼神。
“前几日令你去查粮的事如何了?”秦棠溪不回答反提起其他的事,面色冷漠。
秦见晗委屈道:“姨母因信国公府的事情已不理我多日了,通敌的信是赵澜给陛下的,着实与我无关的,况且您也看到了,是信国公的亲笔书信。赵澜大义灭亲,也是正确的选择。”
“赵澜?”秦棠溪掀了掀眼皮望她:“你何时与她这么生分了?还有你与她预备何日成亲?”
“成亲?”秦见晗为微微一怔,“我为何与她成亲,她是逆贼之后。”
秦棠溪冷了眼色:“之前你说她喜欢你,你对她有意。我可以赦免她连带的罪,令你二人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秦见晗脸色苍白,慌张道:“姨母正直,怎可因她而毁了了自己的名声。再者、再者、我、不喜欢她了。”
“不喜欢?”秦棠溪陡然提高了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你将她安置在何处了?”
“她、她不告而别了。”秦见晗屈于姨母的气势害怕地低下脑袋。
“秦见晗。”秦棠溪怒了,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涌动着怒火与心疼,“她对你一片心意,你怎可如此糟蹋。”
秦见晗涨得脸色通红,面对姨母的斥责,她满不在意道:“您是我的姨母、是养大我的母亲,您怎地为旁人说话。从小您就喜欢赵澜胜过于我,怎地、她喜欢我、我就该回应她的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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