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引着她一路走过游廊,停在一间屋子前,婢女鱼贯而入,将午膳一一摆在食案上。
进入后,上首檀木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额间佩戴青松抹额,面色慈祥,与长公主笑着说话。
长公主更是温柔的晚辈,奉茶,说趣话。
老者见到陌生的小姑娘,眸中扬起笑来,“小姑娘是哪个府上的,穿上澜儿的衣裳也合适。”
澜儿的衣裳?明姝垂眸凝望自己的身上衣襟,祖母又道:“这是殿下给澜儿做的衣裳,恰好合适。”
祖母目光和蔼,说完又望着长公主,悄悄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是看上了?”
秦棠溪淡漠地掀了掀眼帘,“她与澜儿相似。”
“你也老大不小了,洛阳城没有合适的,就去外间找,总有适合你的花儿。”祖母笑意和煦,就像是黄昏的落日,不蜇人也不灼热。
婢女将午膳摆好后就有序地退了出去,秦棠溪扶着老者就往食案处走去。
食案为长方形的,老者坐在上座,秦棠溪坐在下首,明姝磨磨蹭蹭地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一道汤,秦棠溪起身去盛汤,老者按住她:“殿下尊贵,怎可劳您动手。”
明姝触电般站起身,忙伸手去接殿下手中的碗,急道:“我来、我来。”
秦棠溪握着碗不放手,目光凝在她通红的脸色还有惊颤不停的睫羽上,“明姝,你慌什么。”
第26章 可可爱爱
小姑娘不仅慌,看人的时候都不敢抬眼,莹白的小手心中全是汗水,秦棠溪的角度恰好能看清端倪。
怯弱、不安、甚至手足无措。
秦棠溪微抿了唇角,越过伸出来小手,径直去盛了汤,一面温声道:“春日的笋子尤为滋补,老夫人多喝些汤,等澜儿回来也好祖孙谈谈旧情。”
明姝苍白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仓惶的弯度后迅速收回袖中,紧紧握成拳头。
“她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她父亲打仗去是为了国家,她跑去做甚,被殿下宠坏了。”老夫人口中怨怪,神色却极为和蔼,谈笑风生。
长公主对赵澜的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觉得光用宠字无法形容,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她喜欢谁不好,偏偏选择你那个养女,我就说不成,你还说好。不是老身说话不中听,你那个姑娘怕是有了外心。你宠她是好,可也得看清情况。”
“那日她与澜儿去找侯爷,明知书房重地不可去,那糊涂丫头还带她去。”
“澜儿生辰那日,陛下过来恭贺,婢子们眼见她二人举止不端,偏偏那丫头还不肯信。”
明姝听得心滴血,对面的秦棠溪就像陌生人,反将视线凝结在她惨白的面上,淡淡道:“侍中大人来提亲,我已将见晗许配给旁人了,澜儿想必也能看开些了,明姝,你觉得对吗?”
“对、对、对的……”明姝张皇失措,蓦地对上殿下深渊般的眼神心中的秘密好似被无限放大。
“原来你叫明姝,是个好名字。”老夫人又露出笑意,望着小姑娘秀丽不失妩媚的容颜,不觉夸赞道:“是个好姑娘,哪家府上的,我记得有个姓明的大人,是御史还是中丞?”
明姝咬牙,落寞地垂下眸子,“家父是一商户。”
“商人啊……”老夫人略显可惜,转眸看了一眼殿下,释怀道:“千金难买心头好,不知澜儿那个丫头回来后会不会长大些。等她回来了,殿下可不能再宠着了,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秦棠溪闻言露出温柔的笑容,给老夫人夹了一块牛肉,道:“好,赵夫人舍不得,孤也可代劳。”
话刚说完就见明姝猛地坐起来,死死盯着她筷子上的牛肉:“殿下……”
祖母不吃牛肉,甚至闻不得膻味。总说年岁大了,该多吃些素食。
秦棠溪淡淡地将牛肉放置在老夫人的碟里,徐徐道:“你有话想说。”
明姝舌尖抵着牙齿,祖母不吃牛肉这六字被生生地吞进喉咙里,随意夹着一块米饭塞进嘴里,强压着心口的酸涩,“无事、无事。”
老夫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较劲,皱眉盯着碟里的牛肉,但没有点破,随意夹起一块鱼肉吃了。
一顿饭吃得明姝如坐针毡,笋汤入口也失去了鲜美的味道,满桌精致的菜肴就想嚼蜡一般,祖母有说有笑,话中皆是对她是想念。
她并不知晓自己疼爱的孙女害她家破人亡,不知信国公府早就被按上的逆贼的罪名,更不知儿子儿媳早就入了黄泉。
饭后,长公主亲自端茶给老夫人饮,体贴地与她解释:“这是早春新茶,是澜儿从外间令人送来的,齿颊留香,味道不浓,刚好适合您饮。”
“她若是有心就早些回来。”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茶来,饮了一小口就赞不绝口,显然开心的是孙女千里迢迢来送茶的。
真相被蒙蔽得很好,老人所处在长公主善意的谎言中,静静地等着儿子孙女回来团圆。
明姝当作旁听般不说话,心口疼得厉害,长公主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割一般,疼得呼吸都难。
喝过茶后,长公主起身就要离开,临别之际不忘安抚老夫人:“您就在别院里安静带着,侯爷不在,您回府也得应对各方焦灼的势力,不如清松些,棠溪不会害了您。”
“好,就听殿下的,你给那个小丫头写信让她早些回来,就说我不打她了,陪我说说话。”老夫人将茶盏放下,语气甚为亲昵不经意间看向明姝,心善地朝她招招手:“小姝,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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