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一瞬, 问了个突兀的问题:是不是那个叫楚漫的男人影响了你的判断?
顾烨不想回答。
梵叔是他敬重感激的长辈,他不想瞒他,可也不想在他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
好在男人没有执意要一个答案, 叹息着提醒他:小烨,按照原计划我们至少需要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把顾氏全部吞下, 让顾尧和顾全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可是现在
顾烨眸光微闪,摩挲着相片上女人温柔翘起的唇角, 笃定道:即使没有白家的援助, 我照样可以在一年内完成计划。
男人再度叹息,为了个突然闯进生活的男人, 放弃一个强有力的援助,值得吗?
可他也知道,值不值得, 自己说了才算。
结束通话后顾烨将手机放到一边,收拾好桌上的模型材料,摊开楚漫给他准备的期末复习要点,沉下心投入学习。
楚漫做了一场梦。
梦里一片光怪陆离,他被一个男人推给另一个男人,像件货物似的被挑来拣去。
有人锋利的指甲划破他手背的皮肤;有人腥臭的气息在他鼻尖流窜;有人调笑着估量他可以卖出的价值;还有人摸上他挺直的脊背,妄图使他弯折
小美人儿,你可别怪顾总,哦不对,现在他已经不是顾氏的总裁了。桀桀怪笑伴着落井下石的恶言恶语,但是他想东山再起啊,要不怎么舍得把你推给邵总。
你是不是很伤心啊,是不是非常不可置信啊?那人絮絮叨叨的语声像一把锋锐的刀,插|进他的脑髓,来回搅弄撕扯着。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不冷的,但这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痛楚。
何时才能痛到麻木?楚漫不知道,一颗柔软的心脏究竟能承受多少道划痕。
你是不是坚信顾尧会来救你?一双粗糙的手捂上他大睁的双眼,用力下按,肆意发泄明晃晃的恶意,不,他不会的!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眼球即将爆裂的剧痛让楚漫飘出了这具身体,他漂浮在空中,看着两行血泪从原主的眼角留下,蜿蜒过苍白消瘦的面颊,砸进脚下深不见底、仿若择人而噬的深潭。
他听见原主气若游丝的声音无比笃定地响起:我相信他。
一阵哄笑骤然炸裂,他们扯着他的四肢,拽扬起他的脑袋,用最为刻薄也最为接近真相的话语在那颗伤痕累累的柔软心脏落下最后一刀
你以为顾尧不知道邵总玩得有多脏吗?你以为顾尧会为了你放弃和姚倩结婚的机会吗?楚先生啊楚先生,你可真蠢啊!
眼前的一切如雾如幻般消散,楚漫睁开眼,泪流满面。
这是原书中一笔带过的、属于原主的结局。
他没能等来少年时便热烈爱着的那个人,他死在了那个冰冷漆黑的夜里,死在了剖开后血|淋淋的真相中。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和顾尧在一起?楚漫不是原主,他做不到那样的爱,他也不想要那样的爱。
拖着梦醒后格外疲乏的身体,楚漫来到落地窗前,拉开沉重的窗帘,望着远处星火点点,平复从梦里带出来的情绪。
他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两下,是顾烨发来的消息。
【睡不着?】
【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楚漫有点好奇顾烨怎么知道他没睡着的。
【把落地窗拉开一条缝。】叮咚一声,又是一条消息。
楚漫依言照做,几乎在他刚打开的刹那,一个小小的爬虫机器人顺着联通的阳台走廊迈着短小努力的步伐蹭进他屋子里。
在它的背上,端端正正坐着一只粉嫩的羊毛毡兔子,毛绒绒的外表不需要摸就知道手感非常好。
【送给你的。】
楚漫看完消息,眉眼弯弯地捧起小兔子,爬虫机器人完成任务后没有离开,而是围着他的裤脚打转,像讨要摸摸的小宠物。
楚漫摸摸它,又去细细打量掌心的小兔子。
羊毛毡小兔做得栩栩如生,只偶尔有些地方略显粗糙。
【你做的?】楚漫忍不住去问少年。
少年没有正面回复,那句正在输入中闪烁片刻后,发来一句【好梦】。
梦醒后残存的负面情绪被尽数吹散,楚漫唇角勾勾,抱着小兔子钻进没什么余温的被窝里,竟是一夜好梦。
顾尧最近变化很大,每天开始着家了,变着法和他亲昵了,时不时来两把小浪漫。
面对这些变化,楚漫心如止水甚至还想冷笑两声。
如果没有他穿书带来的改变,原主的结局仍会和梦中一样。
而顾尧的好在他失势后还能持续多久?东山再起的机会比起少年时的热恋,孰轻孰重,顾尧再清楚不过。
今天也没空吗?难得周末休息的顾尧从背后抱住准老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可怜兮兮的,我们好久没约过会了。
楚漫抱歉地推开他,柔声跟他说明情况:我约了朋友画画,实在没办法,下次吧。
顾尧很想发脾气质问楚漫什么朋友能有他重要,可对上这张温柔如水的面孔,顾尧什么火气都没了。
漫漫已经很久没给过他这样的好脸色了。
行吧,那你早点回来,我接送你吧?
不用,我和朋友就约在附近的画室画画,不远,走过去就行。楚漫收拾好书包,拒绝了顾尧的提议。
这两天小烨在准备期末考,你在家里安静点,别吵到他。临走前,楚漫不忘叮嘱道。
顾尧心底不以为意,面上答应得倒挺好。换个角度安慰自己,漫漫这么说也是把这个家当成自己家了嘛。
送人出门后转回客厅,撞上出来接水喝的顾烨,顾尧直接无视了他。
顾烨同样不想搭理他,捧着水杯回卧室,心无旁骛地研究起羊毛毡小动物来。
至于期末考试?这完全是想考多少考多少,考个差不多让男人满意的成绩吧。
白元皓约楚漫画画复习的地方是一家可开单人房、双人房、多人房的画室。他订了间双人房,等人一到就拉进房里进行盘问。
你真要和顾尧结婚啊?白元皓拉长着脸,老不高兴了。
楚漫坐上高脚凳,拿出画纸和笔,漫不经心道:早着呢。
那就是很有可能喽?白元皓不依不饶地试图劝阻,你那天就不该答应他的求婚,难道你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生性风流且渣得毫无底线,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和他有过□□关系的再给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别看他那天挺老实的,谁知道以后怎么着呢?起码前车之鉴告诉我们,要及时止损,免得日后后悔不已。白元皓嘚啵嘚啵说个不停,铁了心要把人劝离。
漫漫,你这么好找谁不好啊,天下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犯不着吊死在顾尧那棵歪脖子树上。白元皓说到兴头上,大言不惭地指指自己,你看我,我就比他强多了,根正苗红一小白杨。
话音落下后白元皓才觉出不对劲来,怎么搞得像推销自己似的。
他挠挠脸,盖住通红的耳尖,诚恳道:总之这是我作为朋友对你的规劝,我希望你未来可以幸福,我也挺愿意帮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