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如是,顾锦也随声附和道:“韩少师都发话了,你便动一动吧。”
“好。”顾修点头起身。
三人一行走出门外,顾锦自然而然的牵住了顾修的手。攥着弟弟的手,顾锦忽而觉得一阵辛酸。
弟弟的手掌比同龄人大,几乎快要赶上她了,掌心处还长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粗茧。比起那几个在宫中长大的弟弟,顾修幼年所受的委屈实在太多。
“驰儿,你这些日子好生吃饭没有?”顾锦伸手掐了掐顾修的脸蛋:“好似又瘦了。”
“不是瘦了,是壮了。”顾修借着顾锦牵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好,是壮了。”顾锦笑道:“再有一两年,你就要比长姐高了。”
顾修姐弟二人在前头说话,韩墨初便跟在二人身后。同行之人中还有公主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婢。
那些与公主年纪相仿的少女,总是有意无意的用一种十分热切的眼神看向韩墨初。
韩墨初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秋日的午后,一行数人终于来到了那黑罴入宫途径的宫道上。
宫道上围观的宫人不少,见顾锦带着顾修来了,一众宫人立刻给顾锦一行让出一条通道。
顺着那条通道,韩墨初瞧见一个二十几个罗刹奴隶艰难的拽着一辆一丈见方的铁笼大车。
车内蜷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毛球,那毛球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呼吸声,似乎都睡着了。
那巨兽蜷在铁笼里便比一个成年男子要高出两头,更别提若是完全站起身时的样子了。
看着那辆笼车行进,韩墨初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笼车队伍最前是一个身着甲胄的面带风尘的大周青年,并两个金发碧眼的罗刹贵族。看样子便是催供归来的二皇子顾值,以及罗刹国来朝贺的使臣了。
二皇子顾值是整个大周宫中唯一成年的皇子,生母周氏是宫女出身,生产时血崩而亡,后被认养于贤妃常氏膝下。此次外出催供,便是君王对他成年封王的最后一次考核。
顾锦牵着顾修迎面走了上去,对顾值福身见礼:“见过二皇兄。”
“见过二皇兄。”顾修随同行礼。
顾值抬手令队伍先行停下,三人对面说话,顾值轻抬嘴角道:“锦儿和七弟也来看热闹?”说话间,顾值注意到了随行而来的韩墨初。
宫中何时又多出了这样一个气度不凡,姿容无双的男子。因是日常出门,韩墨初并未穿公服,一时间顾值倒看不出这人的身份,只能出言询问:“不知这位先生是?”
“臣韩墨初见过二皇子殿下。”
“皇兄离宫日久不知,这位是七弟的皇子少师,数月前才入宫的。”顾锦说道。
“原是韩少师。”顾值颔首致意,转而又看向顾锦:“你们两个这么老远的过来看热闹,便不怕?”
“这畜牲不是锁着的么?锁在车里的畜牲有什么好怕的?”顾锦歪头看着车里的巨大黑球,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
顾值笑着,忽然抽出腰间的长剑劈了一下铁笼,铁笼铿锵作响,笼中的巨熊立刻烦躁的怒吼一声。
那一声怒吼,只如山呼海啸,震得人耳朵生疼。吓得顾锦猛一缩头,饶是自己害怕还不忘给身边的顾修堵上耳朵。
就在不久前,顾值刚用这一手吓哭了嚷嚷着要骑熊背的六皇子顾攸。
果不其然,此法屡试不爽。
“二哥,你做什么惹它?就让它睡着不成么?”顾锦当下又气又怕,方才想看那黑熊的心一分也没了,只是抱着顾修的肩膀往后退。
“哈哈哈哈。”顾值放声大笑,低头看了眼顾锦怀中神情未变得顾修:“七弟都不怕,到底是女儿家。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别扰着我办正事了。将这畜牲送去百兽司,我还要去父皇跟前复命的。”
顾锦红着脸,拉着顾修将路让了出来,随着那辆巨大的铁笼车缓缓走远,看热闹的宫人也随之散去。
宫道之上安静下来。
顾锦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重新牵起顾修的手温声道:“驰儿,咱们回去吧。晚膳长姐让人给你送些你爱吃的什锦软糕好不好?”
“长姐。”顾修唤一声。
“啊?”
“驰儿不是不怕,是因有长姐在侧,方才不怕。”
闻言,顾锦欣然笑开,一扫方才的阴霾窘迫。
韩墨初想,这大约就是为何顾锦会说顾修是这宫里最温和敦厚的皇子了。
第十章万寿
是日深夜,韩墨初说完了今日的典故,熄灭了灯盏,已是万籁俱寂,正该入眠之时。
韩墨初合眼不久,便听得对面顾修的床榻上有翻覆难眠的动静,往日这个时辰顾修早已安睡。今日如此必有缘故,遂出声询问道:“殿下可是睡不着?”
“睡不着。”黑暗中,顾修轻声答道。
韩墨初翻身坐起,摸黑寻了火石将桌上的灯盏重新点燃:“殿下所为何事?”
“我在想今日那只黑熊。”顾修也坐了起来,眼睛盯着韩墨初重新点亮的油灯。
“殿下是觉得那黑熊有问题?”韩墨初将外袍搭在肩头,举着油灯走到顾修面前,坐在了榻边的小杌子上。
“嗯。”顾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不知,罗刹为何要以活熊为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