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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香还怀着身孕,精神短,没看见罗真看自己的眼神,等到妙音看他才反应过来,但也懒得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如今他也不能喝茶,所以喝的只是玫瑰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玫瑰香,等到人都来了,见过礼,坐下后,这才缓缓开口:“天气渐渐凉了,夜长了,你们若有什么短缺,就告诉我,别害羞。”
宫里的人都有份例,这个规矩是不能错的,所以这话也只是白说说。但同样的话,瑞香说出来,就显得温婉柔软,也不惹人反感。下面自然齐刷刷一片说不缺什么,皇后仁德。
他如今怀着孕,是宫里最金贵的人,只要没什么毛病,没人敢和他对着干。妙音就说:“如今白天短,也没什么好做的,皇后若是不嫌烦,就叫我们来说说话,也能打发辰光,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无聊。”
妙音如今还只是个美人,但他是公主送进来的,没什么事或许不算什么,有什么事可能就能逃出一命,又时常到皇后这里来,最近也被临幸过几次,资格又算老的,竟然也成了领头的,见他说话,下面就附和起来。
瑞香微笑,看他一眼:“你们要忙着伴驾,也不得空闲,有这个心就好,别耽误了你们的事。等肚子里这个落了地,咱们再好好说话。”
他其实除了妙音,也并不是很放心别人来陪,更不需要别人来陪。何况近来其实伴驾最多的还是皇后,其余人不敢争,也争不过的,心知只是说话客气。但好在瑞香看起来确实没有发作谁立个威的意思,许多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几句话说过,瑞香招手示意:“如今后宫也添了许多新人了,我却没赶上贺你们的好事,如今就此补上,一点意思罢了,望你们好好装饰,也开枝散叶。如今,陛下与我,膝下是空了些。”
宫里其他人就是生出孩子来,也还得认他做嫡母,瑞香又不怕自己不能生,倒也真不在乎别人生。他家家风好,兄弟姊妹也多,知道人口兴旺的好处,这在宫里也是一样的。不过妙音也是不同,他被调教的时候没有人想过以后生孩子的事,不知吃了多少虎狼药,未必还能生,瑞香怕他多心,又叫自己身边心腹亲自捧出来一个托盘,专门给妙音,指着道:“别的人都有了,偏你没有,倒像是我欺负你,这个,还是当年我进宫时,家里带进来的,不稀奇,也不是什么内造的宝贝,不过我很喜欢,也衬你。”
话说得很周全,但也有些暧昧,妙音抬眼一看,见是枚璎珞。瑞香说东西不好,无非是说心意为重,但这东西也并不多见,镶了宝石和玉石,优雅大气,很拿得出手。
毕竟万家世代清贵,也是很有底蕴的。
妙音其实并不怎么想生孩子的事,他是早看清了,人考虑再长远,也禁不住命运的玩弄,所以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宠的时候他就尽情奢侈靡费,也不心疼,没有宠爱了,安安稳稳的日子,皇后还是会给他的,不见得就难过。
至于孩子么……他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盼着生,也不在乎养,倒没上心,站起来谢过,亲自接了,又交给身后的人。
瑞香又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转而向罗真:“罗才人近日可好?你的喜事也近了,一两月的事,到时办几桌酒席,大家也热闹热闹。宫里如今人不多,就更应该亲近才是。”
罗真忙起身谢恩,又谦虚自己不值得大张旗鼓。
皇后和颜悦色,但他还没忘了皇帝前几日的叮嘱,深知自己还没到能张狂的地步,一时间倒是谦卑得出乎意料,一点怨怼都没有。
见他这么乖,瑞香反而吃了一惊,也就更不吝于和颜悦色:“我如今身子重,是不方便去的,不过晋位是喜事,你也不必过谦。若是能怀上个孩子,就更好了。”
罗真拿不准他的意思,可也没见他难为自己,也不多话。
妙音倒是察觉一丝不对,讶异道:“娘娘说宫里人少,难道……是要进新人了么?”
宫里如今这些人,看人头是不算少,但其实能上得台面的没多少。本朝立国于勋贵,十分看重门第,似瑞香的出身,就注定低不了,但如罗真只是良民,将来就看运气和肚子。
何况,现在这些从掖庭里出来的人,都是经民间采选进宫,认真说起都是没来历的,瑞香一人独大。
宫里的人,认真说起来,确实是少。
瑞香闻言,笑容一顿,片刻又拾起:“陛下说过,确实是要进人,不过怎么也等到我这个孩子落地,出了月子才能操持,所以,大约也是明年的事,不然,不方便。”
妙音就暗忖,果然,虽说要进人了,但大概是出自前朝的考虑,其实皇帝还是很给皇后留余地的。否则,这个时候若是进来了,皇后又是养胎又是生产又是坐月子,再出来,局面说不定都变了。
他松了一口气,也笑着说:“那可好,来年咱们就热闹了。只不知……是哪家的?”
其余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瑞香,虽然担忧,却更怕一无所知。瑞香心中轻叹,神情倒很轻松:“说是要进来两人,一人是武国公的孙儿,另一人是萧氏之子,琅琊郡公
', ' ')('那一支。我闺中没见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必,进宫后就能见着了。”
一时间殿内气氛都有些沉重。
妙音在长公主府,虽没伺候过客人,但却消息灵通,更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武国公是开国勋臣之后,绵延至今也只剩三家爵位不失,很了不起了。这琅琊郡公那一支的萧氏,本是前朝皇族,如今屹立不倒,也是十分尊贵。这二人出身拿出来,轻易能出个贵妃。
不过好在两人一同入宫,不可能一下子给出两个贵妃位,要不然一高一低,要不然都压一压,这样才能如皇帝所愿,让他们两人自己斗起来,尽可能不威胁皇后。
对皇后,这是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对下面的其他人,就全都是坏消息了。想也知道,如此来头,轻易就能压在他们头上,是越不过去的。腰杆子硬,面子也大的人,这宫里如今还只有皇后一个呢。
太遥远了他们也就不想什么,可忽然再来两个,就有点受不了的意思。
瑞香也无心多说话,低头抚着小腹,含着一丝浅淡笑意,心想,自己的命也不算差了,只是人生总有不如意,惯了也就好了。旋即抬起头,见众人都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了,正要叫他们散了,外头就有人报,皇帝来了。
今日没朝会,昨夜前面却召了大臣议事,皇帝这个时候过来也就不稀奇了。于是也不急着散了,瑞香叫人扶起身,等着皇帝进来就屈膝一礼。
皇帝大步进来,拉起瑞香,说了句平身,就和他一同坐下。
倒没问怎么还没散,因为今日是瑞香怀孕休养之后第一次请安,时间长点也是应该的,于是坐下之后只拉着瑞香的手问:“今日可还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拉着手,皇帝不避讳,瑞香倒是不好意思,垂眼试着挣脱却挣不开,也不能太明显了,只好答:“挺好的,如今也不吐了,只是爱犯懒,没什么别的不舒服的。”
皇帝闻言,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似乎确信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这才道:“那就好。你如今既然不吐了,就趁机好好补补身子,也多走走散散心,成日闷着,生孩子要吃苦的。”
他是娶过妻的人,又有大公主,对这些还是懂的。当年前头王妃本来身子就不太好,怀相也不好,气性更大,生了大公主没多久就病了,三病两病就去了。瑞香也是听他说过,知道他是紧张自己,笑着应了。
到底不好意思,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下面众人身上:“今日这里热闹,有他们陪着说说话,我也舒心多了,下午就出去转转,陛下不必担心的。”
皇帝的眼神就顺便往下面扫了一眼。
妙音不怕什么,又向来是妖娆妩媚的模样,笑盈盈迎上来,没什么心事的样子。
起先他在皇帝眼里,实在有些低微,不过是个艳奴罢了。不过后来他对皇后恭敬,又在皇后怀孕后多伺候,受了冷落也安静忍耐住了,如今反倒落了个懂事的评语,再过两年就算不生孩子,位子也还是能往上动一动。
再一个是罗真,见他看过来,第一反应居然是低头,且……方才倒好像看的是瑞香。皇帝心里觉得奇怪,又不那么奇怪。
罗真身上的反差,不可谓不大。似他这样的长相,清艳雅致,看脸就该是被精心养在深宅大院的,偏偏出身十分普通,叫人想象不出如斯美人在家只有一个小丫头伺候的样子。他不如妙音聪明,沉得住气,但本心朴素,清纯非常,倒也不算差,何况出身清白,这一条比妙音强点,两人并驾齐驱,不算过分。
剩下的……皇帝说实话不怎么放在心上,见他们驯顺,齐刷刷低头,也就满意,道:“无事就散了吧。”
也没人敢多留,起身齐齐一礼,就低头小碎步退出去,走了。
罗真一面带着人往回走,一面沉思,心想,皇后……
皇后确实值得被千娇万宠,哪怕是要进新人了,也没见地位动摇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笑,问身边的宫女:“你见了皇后,还觉得我漂亮么?”
宫女被吓了一跳,但也不敢不说实话:“皇后高华,出身名门,自然是宫中最美的人了,可才人您,也实在不差的,都能让奴婢看花了眼呢。”
罗真是真的美,皇帝承认,皇后也认,暗室里有他立刻熠熠生辉,好似明亮了起来。如此美貌,却如此出身,许多人都想不通的。
但他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抬头看一看被茂林修竹隔开,细细碎碎的天,自言自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随即摇了摇头。
皇后实在是美,看着他,很多人的野心就无声无息灰飞烟灭了,都找不回来一点痕迹。
罗真长在民间,家里不算怎么好,也就没什么讲究,他是见过不少怀孕的人的。有些人怀孕了就臃肿了,有些人皮肤就粗糙了,再怎么好看,总要打个折扣。
可皇后肤光如玉,温润绮丽,含着笑的模样更是端庄高华,令人不敢靠近,又舍不得挪开目光。坐在那里丝毫不见疲态,起身更是轻盈,虽
', ' ')('然他说自己是身子重了,可外人看来,已经想象不来他生了孩子恢复过来,究竟会有多美了。
罗真是生不出一丝一毫与之比较的心,对后宫传言他的容貌可以与皇后一比,更是不信了。
前次狭路相逢不敢多看,他只记得皇后很美,美得略带锋利,如今却不得不信,那不只是锋利,更迷人的魂。连皇帝那种无情的人,也对他那么亲近,那么好。
罗真不由好奇起来,皇帝知道自己对妻子有多宠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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