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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间关莺语花底滑琵琶声停欲语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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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千秋节和中秋节合并,居然没有人说什么。一个是瑞香地位稳固,而这种事也算是省了所有人的几重麻烦,二来是趁着这次捐军费的东风,瑞香的名声不错,上表夸他的人不少,而这种帝后情深和睦的事,大众总是喜闻乐见的。

瑞香有时候觉得人实在是很奇怪,既要伉俪情深,又不允许深到打破陈规陋习的地步,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而已。

但无论如何,不用在自己习惯的生辰操持盛大的宴会,又在下旬再办一个盛大的千秋节,瑞香实实在在轻松了许多,甚至有心考虑,要不要让大公主参与一番这次采选新宫人的事。他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外面这个年纪的女孩也该学着怎么打理家务。宫里没有小事,她那宫里事情也简单,我想她虽然说定了晚嫁,但也不必就这样一无所知……”

这事不算小,瑞香可以安排,但还是先和皇帝商量了一下。

这时候瑞香正要送他走,清晨还有夜露的湿润,瑞香因为宴会的事困过头睡了太久,作息被打乱,精精神神,双目明亮。

皇帝正要走,握着他的手让他不要送出去了,瑞香忽然想起这件事,干脆就立刻和他说了。

“你看着办吧。她现在跟着看一看也不错。”皇帝并没有考虑太久,也并没有驳回瑞香的想法。

瑞香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握着手,其实都有些习惯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把手抽回来的:“好,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说来入宫之后这种看着皇帝的御驾渐渐消失,对瑞香来说也不常见。早晨他经常起不来,即使起来皇帝也多半会说一句不用送了。虽然作为妻子与臣子他本来应该端正恭迎,又严肃恭送,但实际上瑞香连伺候丈夫穿衣服脱衣服都没做过几次。在家的时候母亲对父亲的事也是了如指掌,不管是和姬妾还是在书房,动静大一点她就会知道,但在宫里这就更不可能了。皇后可以了解,但不能刺探的事情太多了,而皇帝和妃嫔的事……瑞香也并没有理由去了如指掌。

做皇后和做妻子,终究是很不同的。

瑞香站在原地目送御驾离开,转身回来。他难得起了个大早,天色甚至还透着黑,但却已经睡不着了,干脆开始安排事务:“等会儿记得去问妙音和陈才人的情况,今天他们不用来请安,不知道大公主来不来,先备好她爱吃的东西,顺便传个话叫她起来后到我这里用早膳。嘉华今天就不用过来了,让他自己用膳就好。”

至于两个小的这会儿还在睡,早膳后他们的奶娘会抱着他们过来一趟,瑞香也就不问了。天色还有些早,瑞香坐了一会,慢慢起身去换衣服梳妆。

早膳前,大公主就来了。宫里没有蠢人,瑞香的消息传过去早,但大公主却不是立刻就动身,还是照平常用早膳的时间来。两人相处日久,抛去当初一个必须做母亲,一个必须做女儿的僵硬和不自在,如今已经从容随性很多。大公主进来行了礼就笑盈盈坐下:“嗯,有我爱吃的金乳酥。”

小姑娘爱吃甜口,金乳酥里头还有金黄色半流心的羊奶馅,瑞香除了怀孕的时候特别想吃这个,平常都是不吃的,专门给她准备的。瑞香笑盈盈看着她:“早上多吃点,你还要读一天的书呢。”

大公主从面相就能清晰看出皇帝的血脉独有的风格,但说实话细节处并不像父亲,但王妃过世太早,大公主言行举止还是难免独有季家女孩子的骄傲与端庄,在宫里住久了又完全符合尊贵少女的优雅从容,难得见到只是为了点心高兴的活泼模样。

瑞香想了想,又说:“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最多半年或者一年,我叔伯家的女孩子就要回来了,到那时他们就能陪你玩了。”

大公主抬起头,已经猜到什么,眼睛亮亮的。

瑞香微笑,继续说:“你阿父昨日告诉我,大概还有半个月他们就回来了,已经定了留京,到时候我宣伯母婶母进宫,叫他们把女孩子们带进来给你看看,若是有合眼缘的,你们日后也可以一起玩一玩。你也大了,如今虽然你阿父还不肯,但将来总有许多出去的机会,多几个玩伴是最好的。”

按理说,公主未婚前,其实很少有机会能够出宫。一个是未婚女子需要出外的场合很少,一个是没成婚就还是孩子,在许多事的安排上大公主和嘉华是一起的。不过以瑞香来看,皇帝并不准备把女儿留多久就拘束多久,玩伴多一些,诸如七夕这种官府宫廷并不盛大庆祝的节日,大公主也能多出去看看。就算只是和女孩子们清场游乐,也总比一直都在宫里快活些。

瑞香当年在家时,也是闺中好友最多的时候最快活,因为不管做什么都是一群人同来同去,家里放心一些,遇到意外的可能也低。等好友们陆陆续续都出嫁之后,就只剩下到彼此家里拜会,且已经成婚的那些就不好和他来往了。

新妇忙着在夫家立足,交际也是在其他已婚的夫人们中间。瑞香在宫外,也还有机会和他们见面说话,对大公主就会比较难了。

所以,瑞香倒也是真心将大公主交朋友这件事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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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心上。

大公主快活地答应了,又说:“那……她们岂不都是我的长辈?”

公主是君,其他人是臣,但关系够亲近的时候,亲戚关系还是很重要的。瑞香摇头:“我是老来子,叔伯家的女孩子能和你玩的大概不多,到时候叫他们带进来的多数是你的同龄人,也该是一辈人才是。”

大公主这才想起来自己和继母的年龄差距也就十岁,不禁尴尬了一瞬,又很快遮掩过去。

说完这件事,瑞香就不再开口,大公主一身规矩是宫里的女官打磨出来的,矜持优雅,二人除了偶尔谈论几句菜色也就不再说别的什么,安静地用膳后,瑞香示意她起身跟着自己进去。

大公主知道,虽然两人一向相处不错,但皇后也一直很忙,像这样叫自己过来用早膳,若不是她来请安顺便留下她,那就是有事要说。她想不出是什么,所以安静等待。

瑞香一向开门见山,对她更是十分柔和:“我和你阿父商量过了,你也大了,逐渐懂事,该知道一些庶务了,这次采选宫人你就可以顺便看一看了。”

这倒是在意料之外,大公主眨了眨眼:“可……我不明白,为何要看这个?”

瑞香隐约有了这个想法已经有段日子了,但他也说不好为什么,想了一阵,叹气:“宫里的庶务不能随便交给你练手,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学起来了,我想除了我是没有人敢提的,所以还是我来说吧。你去看看,多见一见人,知道的多了总没有坏处。顺便,你那里不是也送出去了一批人?既然要挑新的,不如你自己学着看一看,有些事经历过就清楚明白了。”

新的宫人其实是不可能不经调教就送到公主身边的,即使送去了也不能立刻用上。但无论如何,这些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大公主提前看看也是好的。

“再说宫里事事都有规矩,你只知道做公主的规矩,如今看看做其他事的其他人的规矩,也是好事。上位者虽然不必精通所有的事,但你必须明白这件事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你对什么事都稀里糊涂,人人又都有自己的私心,就免不了欺上瞒下,糊弄你。你越是明白,对所有人就越好。”瑞香沉思许久,说。

大公主多少也有些明白了。虽然她的日子绝对不是只有天真快活的享乐,但一直以来她确实只需要做一个公主,上有父母替她考虑公主的职责之外的事。就像她一直知道的那样,如果她有一个不温柔也不慈爱的继母,她的日子就要难过的多了。

虽然瑞香一开始也不过是恪尽职守做一个皇后,但如今大公主已经很清楚自己和继母是足够好的一对母女了。否则的话对方何至于做出这种决定?

瑞香也觉得即使是一年前,自己都不会对大公主的事管到这么细致又大胆,一个是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考虑到太久远的未来,回头又将这种考虑同样放在大公主身上,一个是他那时候未必敢做这么出格的事。

有时候底气是一种很奇妙的事,得到男人的宠爱不算什么,敬重与自身的荣耀才会让他敢于多此一举,敢于逐渐进取。

大公主终究是很聪慧明敏的,明白了就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下来:“我明白了,母后是为我考虑,女儿自当从命。”

瑞香笑了:“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初选和复选我都交给了贵妃,终选的时候你来跟着看一看就好。”

大公主答应了,知道这事就算是定了,于是笑着换了个话题:“怎么今天这个时候了,还不见嘉华过来?他不是特别喜欢缠着您吗?”

瑞香也觉得有些好奇,果然,过不多久,嘉华进来了,一阵喧闹,进门后见到大姐姐也在,立刻举起一双白嫩嫩的手扑过去告状:“大姐姐你看,呜呜呜呜手指头好痛,弹琴好难啊呜呜呜呜……”

说实话,嘉华并不是一个喜欢用哭闹来表达意见的孩子,他呜呜呜呜只是为了撒娇和令人心疼而已。大公主立刻就弯下腰搂着他了,抓住那几根指尖确实练琴练得通红,涂了药膏也没有很快好起来的手指头吹了吹,熟门熟路哄他:“吹吹就不痛了……”

瑞香微笑看着。

选完宫人后,陈才人也生了,是个皇子。本朝没有母子分离的规矩,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让皇嗣独自居住,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没有养母。陈才人的皇子生下来没多久,皇帝就毫不令人意外地下旨,将他记在了薛昭仪名下。

大公主因此颇觉纠结,好几天后找到机会,忍不住问了表现十分平静的瑞香:“母后,二弟弟……”

虽然总是说她也长大了,但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宫里的事难免影响到她,但她不能确切的明白每件事,孩子总是想要家里和睦,没有争端和变动的,瑞香也清楚这一点。而大公主的问题,又不是安抚她这不关你的事能够令她安心的,所以,他说了一部分真话:“那也是我的儿子。何况昭仪经历了那么多,这个孩子于他也是一种慰藉,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见大公主露出一丝意外,瑞香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担心我。无论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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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大弟弟永远是旁人不能替代的,将来宫里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我是你们的母亲,不会想要你们一直想着这些事,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快活的,大人的事给大人操心。”

显然,大公主其实并不接受这番话,但她没有多做追问。

如果非要说,以利益而言,大公主很清楚自己身份尊贵,永远是天家公主,只要她的父皇在,她自然就永远都是高贵的公主。而帝后感情和睦,不仅对她的父皇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个皇后,对她自然也是最好的。

以感情论,她也很喜欢瑞香,对宫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兴趣。皇后是她的继母,也是她理应孝顺的人,其他妃嫔不过是庶母,虽然也需尊重,但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只是……

她叹了一口气。

其实,二皇子是陈才人所生,瑞香隐约也有所预感。他说不好是因为菖蒲还是因为陈才人,所以真对这孩子没有比些许在意更多的情绪,自然,他还是安静了好一会儿的。但陈才人出身卑微,永远也不可能与他同日而语,他所出的孩子也是如此,而菖蒲又是那样,身体虚弱,历经磨难,给他一个儿子,这也是顺理成章,很好接受的事。

瑞香一向和菖蒲相处和睦,菖蒲又是一个识趣且聪明的人,瑞香很欣赏甚至喜欢,甚至是怜惜他,而对这个孩子,他又并没有什么意见。

如果说是什么让他沉默,临窗而立,那大概是……他还是在意的。

瑞香忍不住又去想假设自己做了皇帝那个白日梦。他或许是世上最靠近皇帝,最清楚对方的艰险痛苦的人,但他也是最清楚这权力对妻妾意味着什么的人。

他想起母亲轻描淡写地提及父亲的姬妾和庶子女。母亲一直很公正,对丈夫的姬妾和庶子女都照顾有加,风评极好,人人赞美。瑞香知道这是必要的,也是应该做的。

而他也会这样做。

从一开始瑞香就知道会有这些事,这才是真正的磕磕绊绊,这才是两人必须要越过的事。感情不会变,一旦互相吸引,他们就永远能够恒久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如何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作为皇帝和皇后维持这段感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其他人夺去丈夫的心,在瑞香看来是不可思议之事,但被这些磨平,或许有朝一日他就更在乎权势地位名利而非丈夫,却好像总是很真实。世上或许没有人比瑞香更好,但世事变化无常,不做英宗和靖皇后之后,这条路总是很难的。

瑞香独自睡了几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是在给丈夫脸色看,但仔细打听一番,却发现很可能是战事有了变动,皇帝那里天天无数人行色匆匆来去,据说连用膳都顾不上。瑞香叹了一口气,叫人提醒皇帝记得用膳,和体贴臣子。

晚上皇帝来看他,简单地说了说眼下的事。

打仗不仅是军备粮草到位就能万事如意,还有天时地利人和。中山王屯军边境已久,但冬天已经快要来了,最近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和突厥人决战,而天气越冷变故越多,作战也要难得多,甚至可能冻伤冻死士卒,让军队失去作战能力。

总之,情况十分复杂,且令人担忧。

“如果今年打不完这一仗,拖到明年去,那变故就越多了,或许根本就无法打垮突厥,最终还是要不了了之。那这场仗,就算是彻头彻尾的败了。”皇帝脸色很难看。

瑞香也惴惴不安起来。

皇帝见状,又来安慰他:“现在还只是说说而已,今冬还没有下雪,我们的钱粮也还算充足,十五弟向来善于抓住战机,更擅长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未必不能赢的。不过……”

瑞香看着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感,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若是实在不行,我已经决定亲自过去看看。今冬能打完这场仗是最好的,开春复耕屯田,都要简单顺利一些。”

皇帝果然这样说。

瑞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害怕,又觉得这就是皇帝。他不能只接受他的温柔,而对这一面视若无睹,甚至拒绝接受。他无法令皇帝改变,也并不准备这样做,人世间不仅圆满难求,甚至若是有一点意外,连相守都难。

他忍不住战栗,靠进丈夫怀里,闭上眼小声说:“我害怕,没有你,我不行的。”

瑞香可以做到很多事,但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承受失去丈夫。皇帝抱着他不松手:“事情不会坏到无法收拾的,皇帝亲征也不可能不顾安危,冲锋陷阵,我不会有事。何况现在也只是说说,不一定真的会去。”

但他们也绝不可能容忍突厥人进逼渭水,威胁长安的,这一仗终究要有个结果。瑞香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他才会害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要求皇帝放弃,他也知道他不会要求皇帝放弃。

最终,情况进一步恶化,边关开始下雪了,皇帝不得不开始准备御驾亲征的事宜,瑞香也第一个得到了消息。他又是恐惧,又是不由自主凶恶起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低声威胁他:“你若是一定要去,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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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大破突厥,得胜归来!”

他恨突厥人,这族群宛若豺狼,几百年来没少在王朝更迭或者虚弱的时候四处下注,试图入主中原,更是致力于找到机会就恶心人,现在又要他的丈夫亲身赴险。如果非要去的话,那瑞香就决不接受失败。

皇帝笑了,在恶狠狠凶巴巴的妻子脸上亲了亲,声音柔和:“好,我答应你。”

瑞香瞪着他,其实不太相信他会安稳坐镇,在重重保护之下只鼓舞军心就满足,不过这事就不是他能逼迫皇帝发誓应许的了。他只好当做没有想到,在亲征这件事越来越逼近,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后,赶工做好了腰带,连同玉佩一起交给了皇帝。

“记得给我写信。军中寄信不易,我也知道,但若是没有消息,我也难免会担心。宫里我会照顾好,也会等你回来……我……孩子们也会想你的。”

瑞香眼中有怨,又实在赤诚,皇帝沉默了,搂着他摸了摸头:“好,放心吧,我给你写信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和批复的奏折一起发回来就好。孩子们也可以写信给我,和你的一起寄给我就好。”

见瑞香兴致始终不高,皇帝又哄他:“这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事了。打赢了突厥,就再也没有谁敢来挑衅咱们,千秋功业,在此一举,从此之后就安定了,我答应你,以后我必然不会叫你这样担忧了。”

瑞香知道,这种事其实谁都说不好,但他相信皇帝说的在此时此刻是真的,除了跃跃欲试狼子野心的突厥人,至少眼下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冒头挑衅了。

他仰头望着丈夫,身披光滑如绸的黑发,显得格外稚弱,依依不舍:“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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