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28节</h1>
连着好几天,林栝都会做奇怪的梦,梦里毫无例外地都是那个相貌模糊的女子。
她坐在烟气缭绕的厨房,灶膛里的火照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她站在枝叶繁茂的树下,伸手一拃一拃地给他量衣;
她坐在漆面斑驳的饭桌旁,微垂了头,他的手覆在她手上,十指交缠……
那感觉,真切而生动,就好像他真的牵过她的手一般。
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他跟赵惠清已认识三年,也相好了三年。
她给他写信,她给他裁衣。
除了她之外,他没有关注过任何其他的女子。
可为什么,在梦里,他总是跟另一个女子在一起,他因着她的欢喜而开心,因着她的哭泣而伤痛,也因着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眸从心底感到酸楚苦涩。
食,无法下咽;睡,不得安眠。
林栝觉得自己要疯了,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他必须每天要累到极致才能沉沉地睡上些许时候。
在京都还能凑合,可要是去了边关,没有充足的睡眠就没有充沛的精力,就不能有清醒的头脑来做出最可靠的判断。
林栝想去西北,想迎着旷野的风在草原上肆意驰骋,想举起锐利的剑把踏入国门的外敌驱赶,想大碗大碗的喝酒,想大块大块的吃肉。
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女人,解开他心底的魔障。
***
十月中,李实与秦四娘找了个商行的车队一道启程去济南府。
身边没了秦四娘的陪伴,严清怡的日子骤然变得安静空闲。
似是为了打破这种空闲,芸娘给她送来好几匹大红色的布,有蜀锦有云缎,有杭绸有棉布,说是七爷让她挑出合适的布料绣嫁衣。
严清怡没打算做,上次绣的盖头和嫁衣还在,至于盖头上图案用双喜字还是喜结连理或者百年好合都没有多大差别,而嫁衣,就绣上两只白头翁和几朵牡丹花也就罢了。
用不了几天工夫。
如果费心费力地做了,万一又成空呢?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变故。
倒是真心实意地想为七爷做两件衣裳。
毕竟是他给她现在安闲的生活,不至于受冻,也不必担惊害怕。
严清怡选了宝蓝色的杭绸,袍摆处则按着七爷的意思,绣了朵粉白色的并蒂莲花。
宝蓝色是非常鲜亮华贵的蓝,没想到跟白色搭配起来却显得儒雅沉静了许多。
严清怡索性在领口和袖口都缀了条约莫一寸多宽的月白色襕边。
她没别的事情,就白天黑夜地赶工,直累得眼花脖子酸,总算在第四天头上做完了,便打发刘五送到宫里去。
这次七爷没有退回来,而是让刘五带了封信。
信里写着寥寥数语:不错,照样再做两件直缀和两件长袍,颜色你看着搭配,以凸显我的气度为上。
落款简简单单一个“瑭”字。
严清怡翻来覆去看过两遍,不由失笑。
这人,还真有点……得寸进尺。
这件刚做完,他就惦记着再要四件。
严清怡“切”一声,恨不得学着李实骂声娘,三两下把信撕碎扔了。
接下来几天,她没再动针线,倒是开始提笔抄《心经》。
淅淅沥沥,一夜雨夹雪,早晨起来,落雨结成一层薄冰,踩上去又湿又滑。
薛青昊终于等到休沐,早早吃完饭就往荷包巷赶。偏偏就是那么巧,他刚走到荷包巷,迎面又遇到了林栝。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薛青昊本想跟以前那样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拳头上,但先前几次都有李实在旁边摇旗呐喊,这次李实不在,他也什么斗志,冷冷“哼”一声,打算避开。
谁知林栝迎面拦住他,淡淡地道:“阿昊,我有话跟你说。”
薛青昊翻个白眼,掏出钥匙开门,“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说话。”
“不会耽误你很久,”林栝跟着走进来,声音非常平和,“我以前脑子受过伤,有些事情记不真切,我就是来问问我真的见过你姐?不知你姐芳名是什么?”
“芳你娘的屁!我姐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薛青昊气不打一处来,脸涨得通红,用力拉着门扇便要把林栝往外推,“你脑子受过伤,我再给你挤挤,看你能不能想起来?”
林栝伸手一拨,再度挤进来,沉声道:“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再说你也打不过我。我就是来问问你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