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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蜿蜒而出的护城河边,有不少人正在点燃手中纸灯,天色已晚,本应坠入暮色的京城却被火红的花灯映得如日当空。
老幼妇孺、书生文人、达官千金,在这样的日子里纷纷踏出宅府,除去新年,京城中最繁华的日子便是今天。
一眼望去,满目皆是流光溢彩,华灯初上,所见所遇皆是纸醉金迷。
周子砚一路到了河边,才在一众乡野小孩哇哇的惊呼中停了下来,周子墨板着一张脸被他从肩头放下来坐在石阶上,还不等开口便有几个脸蛋儿红扑扑小孩簇拥到了周子砚的腿边连声的喊大侠。
周子墨原本就没那么生气,现在一看周子砚在小孩堆里手足无措的模样,心情更是好了不少,索性托起下巴认认真真的看起戏来。
周子砚用铜板挨个给小孩买了零嘴,这才狼狈的脱了身挨到周子墨的跟前。
他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将下巴搁在周子墨的肩头:“我叫人抢了,现在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确实没有铜板,只是有几十两的白银和几张银票。
对他这样的撒娇讨饶,周子墨颇为受用。当即下巴抬了抬,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来,开口道:“想买什么,兄长给你买就是了。”
两个男人这样亲昵的挨着,原本应当是招人眼目的怪异,可在这红灯漫天,烛火璀璨的夜晚,似乎也十分的合乎情理。
“咳,咳。”身边传来相当煞风景的一声咳,周子砚一下就辨认出了来人是谁,颇为不满的拧头看过去,贺韦正打着一把白扇半遮着面目,露出一双狐狸桃花的眸子狡黠地盯着他们。
一旁是一个矮了一头的身影,脸上带着遮掩面容的红纱,发髻高高绾着,一双杏眼很是明亮,猛地看去竟认不出男女,贺临站在那人后面,手上拎着几只荷花型的河灯,看来他们此行目的就是来河边放灯祈福。
周子墨与那戴着面纱的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许久不见。”
那人正要回应,空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只光点划破天际,隐没在黑夜之中,片刻后轰然炸裂出漫天的花火,周子墨仰头望着那绚烂的花影,眸子里映出点点的星光,他的手掌被身侧人抓的又紧又热。
颗颗光点划破天际,清脆又震耳的烟花夺去了世人的所有视线,周子墨微微低了低下巴,在百姓的喜悦欢呼中提高了声调,喊道:“周子砚。”
耳边嘈杂声太大,周子砚并没有听清,可似乎心有感应,原本注视着夜空的周子砚低下头来,俯首在周子墨耳边大着嗓子问了句:“兄长,你说什么?”
下一颗烟花炸裂之际,周子墨倾身上前,在映亮了世间的一瞬覆上了周子砚因为问话还未合上的双唇。
两人的身影,终于在这夺目烟花的掩映下,坦露在了光明之下。
“喂,你这老头一副乞丐样还装什么赤脚算命大夫啊,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小面摊老板脖颈这围着条擦汗的粗布,正粗声粗气的哄赶一个粗布麻衣,白鬓长须的老头。
那老头手里握着一只不知是什么木材的长杆,杆子顶端系着一面灰巾的布帆,上面正正大大地写了一句:掐算救人。
被粗鲁地赶走,老头并不恼怒,只是单手从面摊上抓过两个豆包,一瞬的掐指道:“我老头夜观天象,看你今晚有一场劫难,送我老头这两只豆包,便能替你化解。”
“你这老东西!偷东西不算还咒我!”面摊老板是个火爆脾气,当即摊子也不顾,转身便拎着面棍去追那老头。
老头虽看着年迈,手脚却出奇利索,引着老板跑出面摊,左闪右躲便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面摊老板顾忌自己的摊位,只好骂了两声晦气,回头往摊位走去,却正好瞧见一条黑白环带的毒蛇正往面摊车下钻,若是他还站在那儿估计是凶多吉少......
面摊老板浑身一震,再回头去找,那老头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
拿着啃了一口豆包的老头在路上一走一颠,似乎极为快活,天边炸开一朵绚烂的烟火,老者循声望去,捻着豆包的手微微一掐,随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那老头一口将香甜的豆包塞进嘴中,状似疯癫,一边挥舞着手上的布帆,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二子和啊,便可活,生一命啊,救一命啊......”
跌跌撞撞的破布麻衣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砚墨》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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