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虞点头,说:“好看。”
沈映笑了起来,眼睛眯了起来,软长的睫毛向下微垂着,茶色的瞳孔里氤氲着笑意。
干燥苍白的手指从容虞的脸庞滑过,道:“下次你或许可以不用偷偷看。”
沈映的手收回去的时候,容虞忽然发现沈映袖口处好像破了一处。
像是被什么东西挂开的一般,有一个小指指节一个那样长的开口,有细小又柔软的丝线叉开来。
这在沈映身上属实是第一次见。
容虞指着沈映的手臂,道:“你的袖子破了?”
沈映抬起手臂,问:“哪里?”
容虞伸出手,把那个口子指给他看:“这里。”
沈映看着这个开口,沉吟片刻,道:“也许是在哪里没注意挂开的吧。”
容虞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没注意?”
容虞虽然对常人的情感没有什么共通能力,但是不代表她就是个小傻子,她知道沈映根本不可能让一件已经破开的衣服还穿在自己身上,毕竟沈映一直都是一个尤其严谨又尤其讲究的人。
沈映面色不改,道:“怎么了吗?”
容虞抿了抿唇,没有拆穿:“没什么。”
沈映的手指放在被挂开的那里,想了想道:“这件衣裳的料子是我姑姑赐的,全朝上下,只有五匹。”
容虞点了点头,道:“哦。”
沈映继续道:“这样扔了实在可惜,但我前些日子见人有绣工处理这些衣裳时,总会往上面绣些东西。”
容虞:“哦。”
沈映:“……可是我总不喜除你之外的别人那样碰我的衣裳。”
沈映说到这里,容虞蹙起眉,认真打断道:“既然如此,我又不给你洗衣裳,你的衣裳都是自己洗吗?”
沈映唇角僵了僵:“……”
但容虞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怎么纠结,直接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映道:“我想说,不如你来绣吧,绣完了交给我。”
容虞看了眼沈映袖口处的口子,犹豫了片刻,抬眼看着沈映,回答道:“我不会。”
“我也不想去学。”
沈映收回了手,手臂垂下,那处故意被划开的口子被遮掩住,他唇角弧度不减,带着温柔笑意,像往常的许多次一样,从不勉强容虞。
缓声道:“好,不绣没关系。”
容虞低下头,站起身来,道:“沐浴吧,要睡觉了。”
沈映道:“恩,我明天送你回去。”
习惯说起来,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习惯容虞的炙热的感情,也习惯容虞近乎冷漠的坦率。
……
第二天清晨,容虞从云徊楼走出来。
她还是没有让沈映送她,在沈映去上朝之后自己从这里出来了。
此时已然辰时了,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小贩叫卖的声音起起伏伏,早市喧闹起来。
容虞低着头,从云徊楼里走出来,没做多少停留,拐进了一条人少的小巷子里。
容虞是第二天中午才回到郡王府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个时候回来,多少会被大夫人或者什么其他人盘问,但是所有一切都出奇的平静。
没有一个人来问她昨天晚上去了哪。
府里的人多是来去匆匆,她才刚刚进门,似乎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氛。
平静着又不平静着。
她随手拉了个小丫鬟问,才得知是今天早上,容长兼那件原本已经快要结了的案子又被重新审查,除此之外,还有几年前的旧案,已经容长兼从仕这么几年来所有的过账还有经手的政令。
不是高淮的意思,也不是陆覃安的意思,而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皇帝虽然不怎么过问朝事,事情大多信任陆覃安和高淮,但皇权总是至高无上的,他们俩权利再大,也只能影响皇帝的决策,而不能决定皇帝的决策。
这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那天碰巧皇帝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如此无所事事,心血来潮听人说了会朝政,然后恰巧说到了容长兼,皇帝随口多问了两句,下属多说了几句。
于是皇帝便道:
“居然在朕眼皮底下这样猖狂?朕最不喜欢大街上出现这样血腥的事情,不行不行,去好好查查。”
“还有他以前的事,记得跟朕汇报。”
皇帝就恰巧挑在这几天心血来潮听听政事,下属又恰巧说起了容长兼,而帝王又恰巧对这事起了兴趣。
而郡王府早就势落,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为容长兼说话,所以第二天,皇帝的命令就见了成效,而原本被大家意以为就快要出来的容长兼再次被扣押了在里面。
这中间仿佛又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连串的发生,偶然又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