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严肃捧着碗热好的汤,却不喝,而是提出要和父母谈谈,严爸爸严妈妈都有点诧异。
这场谈话严肃思虑已久,坐在沙发上对父母一二三四五地罗列。第一,自己交了个女朋友。第二,明天吃完年夜饭他要提前返程。第三,之所以提前返程是为了陪周笑笑过年,周笑笑的背景,以及她真的是个多么好的姑娘。第四,他已经决定留学从博士改成了硕士,也修改了自己的申请项目和方向,预计三年时间内完成美国留学以后回来。
其中第四点,他又分列出一二三四五的无数小论点,来支撑自己改读硕士和申请项目的决定。他决定暂缓原先父母定的进高校这条路,他想先去事务所。
严肃捧着这碗热好的汤,把自己搜肠刮肚整理好的观点条分缕析地呈现出来。即使严爸爸严妈妈一贯听他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从不打断,严肃也几乎说了快半个小时,连排骨汤都要凉了。
听着儿子长篇大论地讲完自己的考虑,严爸爸笑而不语,和妻子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严肃虽从了家学,但从小就是个自己拿主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既理智又克制,很少有什么任性之举。
可他一二三四五地罗列了这么多改申请的理由,其实在父母听来,就是一句话,为了女朋友。
女朋友在国内,于是他想要早回国。女朋友家境不好,于是他想要早赚钱。
自家儿子在男女感情上一直有点迟钝有点晚熟,远远不如他对建筑的热情,父母也是知道的,觉得男孩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这场毕业季的初恋来的虽有点晚,却似乎来势汹涌,声势浩大。不过短短时间,就改变了严肃对学业对事业对未来的规划。
毕竟还是个年轻男孩,严肃他以为自己从建筑学下的细分方向角度、从导师的角度、从项目的角度、从就业的角度、从兴趣的角度,方方面面的详细分析了之后罗列出了这么多改申请的原因,但在父母眼里,其实都不过是为了那个已经不可改变的目的,回头在铺设理由而已。
笑笑,笑笑,笑笑。
这短短半个小时里,儿子的话里,这个名字已经出现了无数次,连名带姓的介绍就最开始那一次。之后每次提起笑笑二字,他都声音不自主的放轻放柔,眼底唇角,都带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和一点迫不及待回程的急切。
严肃肯定是很喜欢这个叫做周笑笑的女生的。但是严爸爸严妈妈,他们最终却没有提出来要先见见这个姑娘,也没有提出干脆让严肃把周笑笑接回家里来过年。
其实作为父母,他们对这个影响了严肃前程的小女朋友,甚至于让儿子在家里吃了年夜饭当晚就急着要走的小女朋友,很难说有特别好的第一印象。
然而严肃是个坦诚的孩子,他想好了要说,就是自己做好了决定。女孩子听上去确实是个好姑娘。身世凄惨却也仍旧积极开朗,厨艺熟练还照顾着儿子的饮食起居。如果不是儿子带上了很严重的滤镜的话。
但是作为旁观者,和作为父母是不太一样的。
他们从来没有强硬地要求孩子学什么,严肃要跟着他们学建筑,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喜欢。如今谈了女朋友,决定修改申请,他们也不会试图妄加干涉。
马上近在眼前的三年远隔重洋,日夜颠倒的最长时差,从异地求学到异国求学到回国进入社会,从象牙塔迈入现实,对这对初恋的小情侣而言,会是漫长而煎熬的考验。
如果三年之后,初心未改,他们届时再去见见这个小姑娘,也为时未晚。
“你自己的决定,你想好了么?”彻夜长谈之后,严妈妈最后问的,还是儿子自己的意愿。
严肃慎重地点点头。
这是严肃在家,过得最短暂,却也最漫长的一个除夕了。
说短暂,他从未有过除夕夜就离开家的时候。
说漫长,他真真是归心似箭,度秒如年。
吃过晚上那餐饭,严肃拿起车钥匙就跑了,留下爸妈应付家里人对严肃小女朋友的好奇和询问。
再等他重返b市家中时,已经是夜色深沉,万家灯火了。
周笑笑窝在沙发上,拿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音,一边折腾新手机,一边拿大眼睛盯着大门口。时不时一抬头,时不时一抬头,晚会根本没有好好看。
她既不敢催严肃,又怕他还没启程,既觉得急着催他离开家人不好,又怕他已经在高速上,不方便看手机。
周笑笑知道,这样不太好,春节除夕,该是阖家团圆的时节,可是她心里的那点小自私,发了芽便压抑不住。她就只有男朋友可以陪自己过除夕了,这会是严肃出国前的最后一个除夕夜,也是他们谈恋爱之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就是很奢望,把男友从他家人那里抢走,陪她自己一起守岁。
时钟再次转到晚上十点,二十四小时的轮转,再次反向穿越高速公路的严肃,沿着空旷无人的沥青路面,压着高速的限速表,一路向另一个家,飞驰而去。
每次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周笑笑就像一个受惊的小仓鼠,从沙发上立刻坐起,扭身扒住客厅的窗沿,眼巴巴地朝下望。
失望一次,再失望一次,小仓鼠锲而不舍的,每次听到车响,就蹭的一声坐起来,扭身,终于在楼下望到了想见到的车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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