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流荧如星,清泉荡漾,水花飞溅的哗哗声由远及近,再次回到她眼里,耳中。
半晌,薛铮坐起身来,将仍然绵软无力的人架到自己腿上,她将头埋进他肩窝里,挂着他的颈脖闭目轻喘。
他吻着她的发丝,伸出手,将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萤火虫困在掌心。
她睁开眼睛时,便见他将手掌在她面前摊开,橙黄的光芒从他掌中升起,盘旋飞舞,飘飘悠悠融入夜空。
她靠在他肩头上低声笑了起来。
真的是很美好的夜晚。
夜风拂动中,他侧过头来吻她的唇。
她挂在他颈后的那只手慢慢移过来,滑过他肩头,轻轻抚摸他上臂线条流畅的肌肉。
不经意触到被她咬伤那处时,他身体略微僵了僵,她停下动作,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还疼么?”
他身上的伤口都很浅,唯有这处很深,现下还在渗着血。
“不疼。”他笑道。
她看了片刻,忽抽身离去。
他一把拉回她,“去哪里?”
“我衣兜里有药,我去拿过来。”她挣脱他的手,冷不防被人搂住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未着寸缕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他很快起了反应。
“等一会儿,”他握在她腰际的手掌滑到臀下,来回爱抚着,按着那极有弹性的芳臀将她下身贴向自己,“再来一次吧。”
她瞪着他,“你还没有够么?”
“没有。”他干脆地说,捞起她的一条腿圈在自己腰上。
“那上完药后再做。”
“做完后再上药。”
“不行,先上药。”
“先做。”
……
争执的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为模糊不清的细喘和低吟,草丛悉悉索索地乱了起来,有哑而媚的女声低低在丛间响起。
“好吧,那你快点。”
带着一丝恼意的男嗓沉沉回答:“急什么……慢慢来。”
男女的闷哼同时响起,栖息在丛间的一群萤火虫突地被惊起,像被打碎的金盏玉璧,骤然间一团莹光盈盈荡开,随即化为一带忽隐忽现的星河,在半空中萦绕漂浮。
令人耳热心跳的呻吟和着压抑而撩人的低喘,细细碎碎夹在淙淙水声中,许久不曾停歇。
天光微熹时,两人回到山谷处的驻地。
尹玉唤起其他弟子,为避开前来搜索的渠山氏人,众人拨枝踏叶,绕过这座山峰,循着最隐蔽的地方走,一路穿行过悬壁深谷,于两日后来到一片石林外。
众人隐在一丛茂密枝弄后,观察周围的地形。
此处位于一片狭窄的山坳外,泥土颜色颇深,斑驳草地上竖着大片嶙峋怪石,嵯峨矗立,似排戟,似锥剑,横在山坳入口,宛如天然的迷宫一般,阻挡了入谷的去路。
其时火轮当空,万里无云,石林后的山坳内,隐隐能看见一座黑色山峰巍巍矗立,峰尖正正在两侧山崖的壁缝之间。
尹玉瞧了瞧明坤的地图,抬头往石林右侧看去。山峦涧石间,有一条狭窄的河流从山林内穿壁绕壑,蜿蜒横过,河水流过一处石涧时,有一股水流汩汩涌动,甚为明显。
“应该就是地图上的那条河了,此处应该有暗流分岔,暗河上游就在九难谷内,”她悄声道,“按照前夜我们说好的,兵分两路,我和年姑娘带人从暗河里潜入谷,如果地图没错,我们应该会直接到黑石峰下。”
薛铮点点头,带了两名战堂弟子,抽开长剑往石林走去。
这是几日前叁人商议定的,因那两名逃脱的渠山氏人已经先行回到了九难谷,就算祭师们得到消息,认为瘴气会将人拦在谷外,并已派出人去大举寻搜,谷内仍然会加强戒备。
兵分两路,以他这一队人吸引他们的注意,令他们放松警惕,另外一队人才好行事。
何况薛铮本就是渠山氏人搜罗追踪的叛逃者,他此际自投罗网,也免得渠山氏人在谷外大肆搜寻,不便于明月宗后续来人顺利包围九难谷。
若是听到他被捉回谷的消息,派出去的人也会随之撤回来。
尹玉和年行舟检查了身上的绳索和包袱,装备停当后,伏在不远处,静静瞧着前方的情形。
薛铮与那两名战堂弟子已进入了石林。
石林内巨石森森,落错的石峰在林间投下张牙舞爪的憧憧暗影,叁人转了半日,仍是不得其法,外头的人不时看到他们的身影在石峰中间一闪而过。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薛铮似是失去了耐心,照着一块石壁挥出铁剑,碎石横飞中,尖峰坠地,轰鸣声响彻周围,再待得片刻,叁人的身影已不见。
年行舟与尹玉对看一眼。
尹玉见她脸上隐有忧色,低声道:“不妨,后面的人已经赶上来了,最多再有一日,便会循着我留下的标记追到这里来。”
年行舟微微笑了笑,只略点了点头。
天色暗下来时,她缚紧腰上的装备,握牢长剑,跟在尹玉身后,一行人悄悄来到水眼边,沉入水下,寻到暗河分支,往上游摸去。
薛铮在挥出那一剑不久后,便觉头脑一昏,石壁上的几个石孔内涌出一阵无色雾气,他并未运功抵抗,昏昏沉沉中感觉自身被人蒙住头脸抬走。
脸上的布被揭开时,他发现自己单独身处一个牢笼内,两名战堂弟子不在身边,想来是被关押在了另外的地方。
牢笼形似一个镂空的巨大鸟笼,铁铸的牢栏分外结实,他抬眼一扫,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在不远处的黑石峰上,光滑的山脊反射出耀目光芒,正好射在他左方的祭台中央。
那里燃着熊熊的烈火,火焰伸着通红的火舌翻卷着窜向天际,有叁名身穿黑色祭袍的人站在火光前,垂手沉默,伫立如山。
时断时续的吟唱和低颂声如潮水般涌入耳际,古老而原始。
薛铮转过身来,前方的广场上是黑压压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所有人衣着朴素,正五体投地,虔诚地匍匐在祭台下,口中念念有词。
他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能清楚感知到他们此刻狂乱而激动的情绪,这情绪应该是因他这个被捉回的叛逃者而起。
他的目光越到人群之外。
这是丛山中一处宽阔的山谷,地势并不算平坦,高高低低起伏的丘陵上,错落分布着族民居住的草棚、木屋,破败而简陋,一直沿着广场外围延伸出去,远处大树的广阔枝垭间,还隐约见到数座狭小的树屋。
广场的东面尽头,背靠山坡之处,则是一排高大堂皇的灰白色石屋,那里应该是族长和祭司们的住所。
人群的颂唱还在继续着。夕阳落下不久,灰暗的天幕中,一轮圆月冉冉升起,透过赤红的火焰看过去,那轮银白被染上飘忽的彤红之色。
一切都和他幼时朦胧的记忆重合起来。
站在中间那名最高大的黑袍人缓缓举起双臂,唱诵声停了下来,人群深深俯首,以额贴地。
黑袍人说了一句话,平举的右臂往祭台下一挥,指向薛铮的方向。
群情涌愤的人们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利剑一般射向牢笼内的年轻叛逃者。
就是这些执迷不悟的叛逃者,触怒了神域中的先祖,使得他们长久在此受苦受难,始终无法摆脱沉重的枷锁。
疾病、穷困、日复一日的劳作、突如其来的暴毙、无休止的杀戮和死亡,日益减少的族人和无法抵抗的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