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描摹的妆容被泪水晕开,钟浅夕扶着桌面起身,抓了几下才抓到包带,冲向门口的收银台说结账。
“小姐我们菜还没。”前台不明所以,尽职尽责地提示。
陆离铮握着她落下的小披肩追过来,“记我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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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浅夕最后还是被陆离铮送回的家,路程都沉默,只有送到门口时,感应灯灭了又亮。
陆离铮手抵着她要合上的防盗门,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渡出它颓然神色。
缓慢地吐出句,“浅浅,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人还总要往后活的。”
她是推着陆离铮出去的,然后枯坐在监控前,看他一根又一根的抽烟,直到烟盒彻底空掉。
楼道里的感应灯彻底不再亮起,钟浅夕揉着酸麻的腿回卧室。
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锦绣华服着身,听得是心上人对将自己取而代之那位说生日快乐。
不该多问那句是从什么时候停止的,起码可以聊以自/慰,来安慰自己,陆离铮喜欢的是小时候的自己。
又或许从最开始就是错。
屋里没有开灯,扯蝴蝶结揪扯头皮的疼痛被完全漠视,钟浅夕看着镜面里妆容全花的鬼影,肚子在尖叫抗议。
啼笑皆非。
洗完脸后没有擦干,水滴滚进领口,把睡衣洇湿了一大片。
钟浅夕推窗,萧索的冷风带着湿意灌进来,手机倏然响起来。
下午在回程的大巴上特地换的铃声,是与陆离铮在来程是各分一只耳机听的。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而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闪烁着的来电人是:a陆离铮。
钟浅夕不想理,不想按,而陆离铮仿佛铁了心要打通。
于是截取出来的那一段就反复回荡在卧室里。
“再回头,你不许,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视线模糊清明又再模糊,暴雨突至,扫得窗台水迹斑斑。
那是沐城这年的最后一场雨。
陆离铮枕着冰冷的落地窗一遍又一遍的拨,直到提示音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钟浅夕在这夜痛哭不止,哭声被雨声完全淹没。
骤雨落、宿命敲。
作者有话说:
qaq会来发一些情绪起起落落的刀片子(抱头跑开)
在铮哥这儿,他嘴里的闻越蕴就是钟浅夕啦,四年前他也只见过一面,不管他提到哪个闻越蕴,代的都是女鹅。
bgm:杨千嬅《小城大事》
——饲养列表——
酥铭、婷猫(=^ェ^=)、越越一定能瘦!、乌云乌云快走开、兔子君
第44章、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隔天的钟浅夕请了假没上学,这个完全胡编乱造地理由与她哭哑的嗓音很是匹配。
老钱痛快地给这位得意门生批假,且再三叮嘱她一定好好休息,换季就是流感多发。
而拿了头牌但持续性旷课的陆离铮突然开始上学,还规矩的在早自习前坐好,等到放学才会离开。
他不听课,多数时候在玩手机,少数时候在睡觉。
有学生们闲暇时间过来围观,但没有老师再阻止过什么。
少年天才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拥有特权。
前盐巷23号的邻里茶余饭后的话题绕不开常常出现在楼下仰头抽烟的清隽少年。
最多的猜测是小情侣吵架了。
陆离铮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上楼敲门,可无人回应,他又不可能一直砸。
只能选择蹲点,总有扔垃圾或是拿外卖的时候吧?
可钟浅夕的确没有,主要是她根本不在家,那天哭过后觉得状态很不对劲,干脆简单收拾了几件睡衣,去连璐小住,对自家楼下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
连璐是个有理想的富二代,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玩摄影穷三代,还好我家有钱。她有栋独立的别墅,时常收留无家可归美少女。
陆离铮在风口当雕塑的时候,她正穿珊瑚绒的长睡裙窝在懒人沙发里。
还有几天才来暖气,壁炉烧的火红,钟浅夕蜷缩成个团子,枕着膝盖和坐在身旁、金发碧眼的模特姐姐分食一盘榴莲。
这位模特姐姐是英国人,因为喜欢中国的风景,所以毅然决然的跑到中国旅居,经常接拍摄工作当路费,中文水平停留在能买卖东西付钱
周末黄金剧场,电视剧连放八集,名字叫《千金百分百》。
钟浅夕囫囵看了半天都没弄明白这狗血剧情,干脆去互联网搜索。
得到的答案是这是部,“集齐代孕,争权,真假千金,车祸,整容,替身等一锅乱炖的狗血台言。”
本来没什么,旧剧重播炒冷饭,难看到家了。
“你这样……哭了?”cynthia语气惊讶,磕磕巴巴地问。
钟浅夕呆了半晌,泪滴打在手机屏幕,呈现出放大镜的形式,正正好好的把真假千金四个字扩放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昨天才认识的人,拿英语,讲述埋在心底的故事。
钟浅夕自顾自地说,信息量太大,语速很快。
不清楚cynthia究竟听懂多少,可对方温柔的注视,是有在努力做个倾听者的。
“我其实知道喜欢他那种男孩子,总要走到某些死局……喜欢上别人也不是他的错,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说的对,人要往后活,可我根本控制不住。”她反复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收音时钟浅夕已泣不成声。
cynthia凑过来拍她的后背顺气,给她递纸巾,似懂非懂地讲,“我听懂了大部分,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实在太复杂了。但我之前看书,有一句我特别认同,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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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浅夕给自己的放纵期限原本只有四天,内含星期六和星期日,但实际上她周末下午就开始发烧,连璐急吼吼地停掉手头的拍摄开车送她去医院吊水。
退烧药带着安眠成分,反反复复的美梦与噩梦交迭。
病到周三才彻底好转,她感觉这遭来得突然、退烧缓慢的病,像是说谎的报应,更像是对陆离铮的恋慕。
或许少年的喜欢本就是场高烧。
高中生请病假用不上假条,家长给老师打个电话就行,钟浅夕家里的情况老钱也有了解,基本都靠她自己,所以她还是在周四清早去老钱办公室桌上送了张病例复印件。
她上学后得到了老师与同学们的殷切关怀。
桌面堆了不少小点心,寻旎和季舒白在下课后绕着她的桌。
季舒白捏着她发尖的下巴左右端详,蹙眉心疼讲,“都瘦了,你怎么老生病呀,我妈认识个特别有名的老中医,要不回头看看能不能约上,我陪你去看看,我们调理下吧?就是有点儿苦。”
帝都是另个世界的存在,早就和她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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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的很多人都是竞赛出身,省赛开跑后教室里人就空了一半,剩下一半人也不浮躁,按部就班的念书。
沐城是一夜入的冬,呼啸的北风被玻璃窗隔绝在外,暖气烘得人燥热。
钟浅夕带了三只圆滚滚地橙子放在上面烤。
下课时候寻旎占陆离铮的空位,季舒白扭过头来,大家一起开盲盒剥着吃,遇到谁的酸了,就去和甜的换几瓣。
窗台的多肉长高许多,厚重的叶片很是可爱。
日子照常往下过,读书吃饭睡觉考试打工,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无暇多想久不出现的人。
陆离铮时不时的会发条微信消息过来,有时候是风景照,有时候是小海豹,还会有陆芷萝抱汪崽。
小女孩左手修勾,右手毛绒熊宝宝,可爱的不行。
真没话说的时候还可能是“今日降温,多加衣服。”
频率不温不火,是真的难为他这种桀骜性子的人低头了。
钟浅夕其实一直会看,遇到喜欢的图片会保存,可从不回复。
沐城初雪那天夜里她在冻满窗花的玻璃上写陆离铮的名字,指尖通红麻木,喃喃自语的问自己。
“喜欢陆离铮吗?”
——“喜欢的。”
隔天的太阳会融掉冰花,连带着上面的名字消失殆尽。
自问自答结束也就结束了。
喜欢而已,没到相爱,没有生死不渝。
陆离铮没有错,她也没有错,连想改都无从下手,又能怎么样呢?
各科的竞赛和决定走留的期末考试悄然临近,陆离铮的名字又开始频繁的被提及。
不知道是哪位迷妹、迷弟同她一样百度过这个名字。
然后把陆离铮旧年的履历发到了贴吧,当天就直接起了高楼。
曾经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奖得主,17岁被牛津应用物理凝聚态物学专业录取。
真正的少年天才,家世显赫,生了张妖孽祸害脸。
联考时大杀四方,别校的学生也来慕名围观,感叹人比人,没考过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