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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北方的冬冷得并非寻常,冰霜铺在地上,比月亮白。
二楼房间的炭火烧得很旺,而雪男却觉得冷,他团在被窝里,用手抱住自己的双膝。这动作幼小又无辜,不像是大人做的,但他可以把自己当作狐狸,闭上眼,就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
他真希望自己是只狐狸,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如狐狸,狐狸可以追着人到处去,而他只能窝在房间里等人来,等一个少年人。
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总会想入非非,假装狐狸的人也是如此。
雪男不知当初那个在他身上写戏本的吕郎如今怎么样了,但他记得吕郎教他的东西——说野史里的帝王将相,说月亮下的游子思妇……雪男听不懂,却觉得美,那些飘渺在幻想里的东西,就像雪男钟爱的戏和别人的小狐狸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吕郎还教他写字,他会写自己的名字。虽然那字写在他身上,映在铜镜里,和他的身体一样脏贱,但也不失为日后无聊消遣的手段,谁叫他遇上了少年。
风华正茂,玉树临风,却偏偏少了一只狐狸的少年人。
雪男用指尖沾水,在桌子上写自己的名字,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名字,其实不是,他私下里练过很多遍,可从一开始就错了。吕郎教他写的是“雪华”,不是“雪男”,因为吕郎喜欢老板娘,他喜欢雪男的背身,这样把他压在桌子上操的时候,可以在情欲上头时意淫自己正在侵犯的是老板娘,但雪男不知道这些。
“你确定自己叫这个名字吗?”少年扶腮敲起桌子。
雪男点点头,说曾经有客人教他写过。
“你叫雪男。”少年说的是肯定句,但雪男还是回了声“嗯”。
“雪花的雪,男子的男。”少年招呼小厮拿来笔墨,在几案上铺开宣纸,写下两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少年的字如狂风劲草,也如他脾性里的阴晴不定,一撇一捺潦草凌厉,却又在旁白写了两个小字,是端端正正的楷书。
“你刚刚写的是雪华,同雪花,你被人骗啦。或者说那人把你当雪花。”少年解释道。可吕郎只会把雪男当婊子,不会做雪花。
少年人才有的诗意风流,或许让他认为婊子也情有可原,甚至别有韵味。
“这才是你的名字,如雪的男子……”这也不是这个名字的本意,老板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为了给他留个纪念,纪念他多年前最后做男人的那个雪夜。
“在雪原上生活的小公狐狸?”而这是少年给他的定义。
他揉揉雪男的头,让雪男坐到他的腿上,然后将笔放到雪男手里,雪男不会用笔,通常客人用笔也不是让他握在手中的。吕郎用笔在他身上题诗作画,其他客人……
其他客人用那根细东西捅进他的身下,可他根本不满足,他还想要更多,更大的……雪男坐在少年的腿上,握笔的手隐隐发热。
少年握住雪男的手,一笔一画在纸上运势,可写出来的字明显和刚刚两个字都不同,既不是雪男,也不是雪花,第一个字结构很复杂,他握着雪男的手在纸上描摹了很久。
“念什么?”雪男看着宣纸上书写复杂的两个字,问少年。
少年放下笔,揽住雪男的腰,抱着他在他的颈窝里蹭,说:“好好练,等你写会了我就告诉你。”
雪男模仿少年的手势握住笔,可笔锋落在纸上的一瞬间,墨迹就浸染开来,他是初学者,那两个字又极其复杂,况且少年顺着他的肩颈一路向下,手也轻挑,剥开他的衣服,抚摸皮肤上凸起的肋骨,还有肋骨上紧张的两颗乳尖。
最终笔墨颤颤巍巍弄了一纸,纸上还挂着淫水,混着墨渍,滴滴答答弄了满地。
少年也在雪男身上写字,写的全是自己的名字;雪男下面的小洞里正往外冒水儿,全是自己刚刚弄在里面的。这样,好像就从里到外都给雪男盖满了印记,让小狐狸从里到外都属于自己。即使这只小狐狸不认字,也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浓情缱绻是真,一别多日也是真,雪男有时觉得只有自己是假的,少年不来的日子里,他喜欢睡觉,做梦,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想到少年给他口,就疼醒了,然后笑。即使房间空无一人,但又仿佛各处都留有少年的余温。
少年有时一走很多天,雪男就在二楼等。
最近花街柳巷的异族人越来越多,他们不喜欢雪男,也不需要雪男陪,少年不来,雪男就没有客人,他被孤立,又或者说男妓本就互相轻贱,每个人都被孤立。虽然被孤立,但上至老板下到伙计,娼馆里上上下下都对他客客气气,好吃好喝相待,可以说这是他入行十余年来最安然自在的时候。
老板娘甚至都对他眉开眼笑,说他运气好,遇上贵人了,还让他别总在馆里憋着,喜欢唱戏,就去隔壁戏楼听听戏。老板娘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仿佛她不是娼馆老板娘,而且家中长姊,亲切温和。
可与少年相处的这些时日,雪男越发不想听戏,他想做爱。
没有客人陪他做爱,他只有少年,或者…
', ' ')('…雪男回到房间,拉开抽屉,抽屉里躺着那条陪他多年的鞭子。
小狐狸温润的眼睛里流露出情色,他把鞭子握在手中,像握着男人的温度。可时至今日,他想得不再是那夜的露水情缘,而是少年。
这条鞭子也是贵重的,像少年一样,都是尊贵的,塞进身体里的时候,能让他想起少年——那种被尊贵填满卑贱的感觉,令他双腿发软。
他缩在帷帐里,忍不住呻吟一声,然后颤抖着抱住自己一边的膝盖,脸枕在手肘上,淫荡又无辜,好像他不是天性好淫,而是他天生无辜,才被淫荡钻了空子。
帷帐外传来门扉推动的响声,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插上门的,可门还是开了,有人进来。
本身就是在外边卖的,自慰也不是什么寒碜事儿,也不用什么羞耻心,可雪男还是一惊,缩了缩脖子。
他在床上,衣裤半退,鞭子还藏在他身体里。
少年轻声过来,拉开帷幔,看到雪男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少年坐在床边,拉开雪男想要遮掩的手,问:“小狐狸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他是婊子,不怕捉奸在床,可当他面对少年的时候,卑贱的骨头缝里总会莫名钻出一丝羞耻。他想立刻将鞭子从身体里扯出来,可粗糙鞭绳摩擦肠壁的感觉却如灭顶之灾般令他淫叫出声,泪花在眼睛里打转,看着笑吟吟的少年人,羞愧到加紧自己发颤的眼睫。
“对不起……”雪男一边爽,一边充满愧疚,说,“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练字。”
“哦,那可要好好惩罚一下了。”少年掰开雪男的腿,黑色鞭绳被紧紧包裹在玫红色的小洞穴里,在股间一片雪肌上,描绘狰狞与淫乱。
然而最令少年意外的是,这条鞭子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他握住鞭绳,将最后一节从雪男身体里抽了出来。
“唔……”被雪男自己操红的小洞微微翕合后,依旧在向外冒着淫水,他又把油膏抹多了,他总怕疼,所以总抹许多。
少年目光沉了沉,手里甸着那条缠满体液的鞭子,问雪男:“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一位客人留下的。”雪男如实回答。
“你的客人?”
“是,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客人。”
“真是捡到宝了。”少年明明面有笑容,可雪男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自己。
“您不喜欢的话,我丢掉就是了。”
“丢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皇宫里,皇子的东西。“少年卷起鞭子,用湿答答的鞭子戳雪男的下巴。“这位皇子,一年前意图谋逆,已被万箭穿心而死。其中胸口上那至关重要的一箭,还是我射的。按里来说,你藏了他的东西,也有谋逆的嫌疑。”
雪男登时像只受了惊的小狐狸,手足无措起来,就算他不明国事,却也知道谋逆一词的重量。他没有亲人,不怕株连九族,但他怕疼,受罚很疼,会被打会流血,他怕疼,也不想死。
“那要怎么办?”他向少年求助。
“烧了吧,毁尸灭迹。”
雪男很听话,说烧就烧了,作为一个陪伴他多个寂寞夜晚的工具,他没有一丝留恋,在怕疼这件事上,他似乎无法妥协。
“没想到小狐狸哥哥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会勾引皇子……看不出啊。”少年的目光沉了沉,又道,“大皇子比我年长二十有余,他临幸你的时候,我应该还只会捏泥巴。”
“您捏的泥巴,也是好泥巴。”雪男不知道如何安慰捏泥巴的小孩。
“他也是你的客人?”明明刚才已经问过了,可雪男觉得少年的脸阴晴不定。
“只……只做过一次。”
“听上去你好像意犹未尽。”
确实。
“那感觉如何?”少年追问。
雪男对少年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少年的表情很精彩,开始大笑,然后拧眉疑惑,最后问雪男:“那你喜欢他吗?”
雪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先是怔了一瞬,随即摇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客人,或者说作为一件商品,他与生俱来就没有这种感情。所以他只害怕肉体上的疼痛,从不担心灵魂上的煎熬,麻木不仁却也能乐在其中,所以他活得长久。
“我是被选中的,他很大。”雪男如实解释。
“和我比呢。”
雪男咬了咬嘴巴,他想要,刚刚描述的过程中,他就一直在蹭床单,可少年明明看出来了,却不给他。雪男知道小孩子在这些方面总有异于常人的自尊心,如果想要,就以委婉的方式浇灭他的期待。所以说小狐狸在单纯无害、与世无争的外表下,也带有天生的狡黠和利己,只不过在此看来更像是调情的一种手段。
“是因为您还没有完全长大。”雪男直接回避了少年的问题,旁敲侧击。
“那我现在就给你长大一下。”
顺理成章。
雪男有些惨,他被少年操得上面哭,下面也哭。他越是不要,少年越是起劲儿,越是成长给他看,
', ' ')('连嘴巴和牙齿也不放过他,啃他的嘴唇,咬他的乳尖,一圈一圈,都是齿痕。雪原上的小狐狸被狼崽子生吞活剥,咬得满身是伤。
他坐在少年身上,一边爽,一边哭。浑身湿漉漉的淫乱模样哪里像比少年大了十余岁的哥哥,可无论他怎样,少年都不依不饶,把他翻过来翻过去的草干,到最后甚至没有爽了,只有疼,雪男呜呜的哭,他觉得很疼,床单上都有血了,沿着大腿根混着淫液流淌下来,又热又疼。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玩过了,从雪男身体里退出来,抱着他,哄。甚至去吻他的泪水,眼睫,在见血的一瞬间,少年无师自通学会了温柔。
雪男受不了客人的温柔,他是商品,客人是来消费的,他理所应当满足客人的所有需求,但少年总是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商品与客人的界限,面对从他身体里撤出来却没有释放的少年,雪男低下头,用嘴巴含住,可少年却扯住他的头发把他拉起来。少年手劲儿很大,雪男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少年用手撸了几下,对着雪男草草射了,半晌无言过后,少年命人给雪男清理身体,又换了床褥,而后他抱着雪男,彻夜无眠。
“我虽然杀过人,但从未打过仗。”少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似乎充满血腥,可下一刻,那只手又抚在雪男身上,又仿佛充满温情。“打仗和杀人不一样,我做不成将军,也不想做。”
雪男迷迷糊糊的倾听着,即使方才已经涂了药膏,但后面依旧很疼很辣。
“那……做您想做的事情吧。”他拍拍少年的手背,聊表安慰。
“想做的事情?”少年在雪男耳边哼笑,似真似假,如梦如幻,“我们逃跑吧,雪男,就现在,就今晚,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城。”
门前有道黑影晃动,是少年的小厮。
“去哪里呢?”雪男习惯顺着客人的意思。
“去南方。我们可以在江南买座院子,在水两岸,白天嗑瓜子,聊闲天,再养几只小狐狸,白天侍弄花草,晚上寻欢做爱?怎样都可以,在江南一处小城里,你去没去过江南,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江南多水,可以行舟,我带你去坐船,就是不知道小狐狸会不会晕船?”
“嗯。”雪男应声倒,他没去过江南,但曾听吕郎提及,南方总是春暖花开,冬季要比北方短很多。
“已经从骨子里都烂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拯救呢,分明礼教已形同虚设,为什么人人还都要尊崇,既然德不配位,为何不以贤为主?”怀抱里的人呼吸均匀,少年摸了摸雪男的头,“喂,小狐狸哥哥,你还在听吗?”
“我要离开了。”
雪男睡着了,梦里他翻了个身,头扎进少年的怀抱里,以前小狐狸也会跳到少年的胸口上,团在上面睡觉,或歪头看着他。小狐狸老死的时候他很难过,他希望小狐狸长命百岁。
“真想带你一起走,可你那么怕疼,你不要走。”
“等你学会写我名字的时候,南方也应该春暖花开了。”
少年这次又离开了很久,雪男依旧在二楼等。
可等着等着却发现,娼馆里的人越来越少。
异番人入关,同样定都于北方皇城,前朝覆灭,娼妓不关心家国正事,可异番人为正民风,勒令关闭花街。老板娘不做赔本生意,当晚卷走了所有钱款跑路,连老板都没带。
娼馆被朝廷征用,说是准备来建学堂、开民智。
娼妓被遣散,无处可去,无所事事,再加上天寒地冻,死了不少人。
死就死了,新朝开幕,新皇上位,没人关心一群贱人的死活。
城墙上乌鸦环绕,据说乌鸦好食人眼珠子,城墙上挂着几颗人头,蓬头垢面,看不出人样。听来往的路人攀谈,说是镇国大将军一家男丁殉于雁门关下,最后连一直住在皇城里最小的儿子都披甲上阵,可惜剩下的振国军兵不过五百,面对浩浩汤汤的异番军团,弱如鸡犬。还有人说老皇帝不是人,让振国将军全家上阵,自己却偷偷摸摸南下,结果被刺客一击毙命,也算因果相报。
雪男怕疼,少年是他的客人,也是将军,他不信城墙上挂着的那些脑袋里有他的少年人。他明明不疼,没有人伤害他,却觉得很疼,冬日落雪融化在肌肤上的清凉都像是溃疡发烂时的疼痛。
他坚信自己一路向南,去少年口中的江南,说不定等到他会写少年名字那一日,少年就回来了,依旧会像上次,他窘迫在床,被少年抓包。
他带着少年的字,他想要快点去南方,等春暖花开。
那些同行的流民剥光他的衣服,笑话他女人一样的腰身,还扬言要砍掉他的男性象征……雪男原本吓得不行,可最终那些人只不过是一起上了他而已,不知是谁先掐住了他的腰身,他不恼火,也深知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他从雪地里站起来,抹了抹嘴巴上的白霜,他穿好衣服走向那些流民,伸手找他们要粥。骚货贱货什么的他听多了,雪男喝着碗里的热粥,都无所谓。
可有些人没那么幸运,又或者是他们没有与生
', ' ')('俱来的贱骨,面对状况如斯,他们勃然大怒。比如旁边那妇女和她的儿子,他们的干粮已经没了,一开始她还会乞求这些人可怜他们母子,分给他们一些吃食,然而这些人根本不理。最后她恼羞成怒,对这些私藏粮食的人破口大骂,却遭到那些人的拳打脚踢。看起来很疼,雪男怕疼,于是他走过去,把自己剩下的粥递给妇女,谁知那妇女当即甩给他一巴掌,骂他贱人,说亡国就毁在他们这些贱人手里,然后她抢过雪男手里的粥,让自己的儿子喝光,最后她自己舔了舔碗底,一粒米也没剩下。她那儿子喝粥的时候,一直在看雪男,不知道他从雪男身上看出了什么。
到下一个歇脚地,在离江南越来越近的地方,面对流民的垂涎,他再次打开双腿……
雪男闭上眼睛,仿佛已能看到春暖花开。就像曾经他在娼馆二楼等少年的时候,闭上眼,他就是一只蜷缩在被窝里的小狐狸。
他等的人还没有来,他还有很多爱要做。
——艳香·雪男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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