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知道内情的人皆是一惧,下意识看向陈时迁。
陈家人对这件事藏的很深,就连孟家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桑酒也没和他们详细说过,对于陈漪刚才的话尤为不解,尤其是孟家二老更是一头雾水。
“行了,今天是时迁的喜事,好端端地提容嘉做什么。”
老爷子最先出声,脸上表情明显不满。
陈家大伯也适时出来当和事佬,“就是就是,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别提那些伤心事。”
“大哥说的轻巧,”陈漪轻笑了一声,她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
凭什么他陈时迁可以结婚生子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而他的儿子只能躺在冷冰冰的海水里。
“各位,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眼前的这个人”她指着陈时迁,表情略显狰狞,“是个道貌岸然,亲眼看着弟弟溺水还见死不救的人。”
“试问,这样的人你们还会让女儿嫁吗?”
直到听到这句话,陈时迁的眼神暗了暗,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捏紧。
孟家的人听了这番话,各自面面相觑一眼,孟家二老的脸色难看,看着陈时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容太太,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桑酒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在一片沉寂中响起。
“我要嫁的人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陈漪闻言脸色微变,只觉得她不识好歹,转头看向孟画青:“桑太太,你也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吧?”
她的话着实有点难听,当下孟画青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急性子,损起人来眼都不眨,也就这些年沾染了点佛气才收敛起来,但并不代表她会任人拿捏,当年她也是申城出了名的护犊子。
孟画青轻哼了下,语气不屑:“陈四,这么多年了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是没改。”
陈漪在家中行四,所以人称陈四。
接着又听到她说:“我这女儿连我都管不了,所以……”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聪明人都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漪听她这么说有些气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撕破脸皮,“那他母亲呢?你们就不想知道当年宋岚是怎么生下他的?”
“陈漪——”
陈老爷子怒拍了下桌子,厉声喝道。
陈漪完全不顾及他的脸面,像条发了疯的野狗逮谁咬谁,“宋岚她不知羞耻,在当我家庭教师的时候爬上我父亲的床才有了他。”
她轻笑了一声,看着陈时迁像是讥讽,“要不然我怎么会有相差这么大的弟弟。”
“啪——”
重重的巴掌声在包厢里落下。
众人俱是一惊。
陈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着,脖子上青筋暴起,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吼出来:“你给我滚!”
陈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转身拎了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临到门口时还恶狠狠地望了眼陈时迁,仿佛要把他穿透。
……
陈漪走后,包厢里再次恢复平静,只是这饭是谁也吃不下了。原本好端端的一次会亲家偏偏让人搅了局,孟画青担心二老心情郁结,索性让孟蘅青喊了司机先送他们回家。
陈老爷子由人掺着走到他们面前,一张老脸被气的涨红,心怀愧疚道:“孟老兄,嫂子,今天这事是我没管教好不孝女,实在对不住了。但是你放心,桑酒这儿媳我是认定了,至于时迁,”
他叹了口气,“他是个好孩子,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他。”
孟家二老虽然被今晚的事吓到,却也不是听信谗言的人,反过来宽慰他:“时迁这孩子是桑桑自己瞧上的,我这外孙女虽说其他一般,但眼光还是很好的。”
有了这句话,陈老爷子一晚上动荡不安的心终于落下来。
送走二老后,老爷子单独和桑酒聊了一次。
他和桑酒说了许多,包括陈时迁的母亲以及当年容嘉的死,在述说的过程里他似乎分外愧疚和自责,好几次都差点说不下去。
面前的这个老人,两鬓已经斑白,因为生病面色不佳,就连走路都要靠着别人扶着。曾经叱咤商场的人如今却颓然地坐在这,只能对着她一个小辈说出这多年来的悔意。
桑酒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倘若他不是陈时迁的父亲,她或许还会留些同情给他。
可惜没有如果。
因为他,陈时迁才受了这么多非议,也是因为他,害得宋岚背井离乡众叛亲离。今天的所有种种都是他的懦弱造成的。
桑酒做不到原谅他,就像他无论怎么做也弥补了陈时迁心里这么多年的遗憾。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可修补痕迹依然存在,有些伤痕是堆积再多名药也无法消除的。
她不是陈时迁,也无法替他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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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今晚被陈漪闹得精疲力尽,和孟画青赔礼道歉完后就让司机载着回去了。
出了酒店,一伙人分道扬镳。
桑酒原本是打算和陈时迁一道回去的,但上车的时候却被孟画青喊走了,理由是她这个当妈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必要去看看没有自己在身边,女儿是怎么生活的。
孟女士亲自发话,她也不敢造次,只好悻悻然收回脚,闷闷不乐地说:“看来今晚我不能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