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懂事。”他如实坦白,“现在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毕业了有时间,想跟爸爸多接触接触。”
听了这话,张雪婷略微有些怔神,她唇角轻扬,“好一个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子,是儿子起疑了。
有些事情儿子想弄明白。
可是弄明白了,对他未必是好。
张雪婷收了收目光,转过身去看向了郁郁葱葱的窗外。
她难以描述自己此时心情,“小朗……你爸爸这样的情况活不了多久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严朗眸色一惊,看向母亲后脑勺。
“如果不是我和李嫂将他护理得好,恐怕他的坟头已经长草了。”母亲声音里有一丝哀凉。
他却心急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请顾医生为他做治疗?”
这是近段时间里,严朗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张雪婷视线拉向海面,扯了扯唇角,“顾医生又不是神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你不要以为有了顾医生就能治好你爸爸,你爸爸情况特殊。”
“可为什么不试试呢?”严朗的话很直接,“除非有人不希望他好起来!”
张雪婷浑身血液一僵,绷着脸瞪向他,“你什么意思?!”
严朗仿佛料到母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将话挑明,“我那天在电梯里陪着爸爸,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就是清楚的!他求生欲很强烈!他认识我!”
张雪婷心底狠狠一颤,一颗心脏骤然提起。
是么?
是这样么?
这是一种危险的现象,而她和李嫂却始终没有发现。
严朗盯着母亲的神色变化,越来越坚定自己的猜测,“妈,你们有事瞒我,对吗?”
张雪婷回神推脱,“怎么可能?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不能去见你爸爸!”
她说,“他那脆弱的身体经不起你的折腾,我和李嫂照顾了他近二十年,哪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他就是一个植物人,而且活不了多久的那种。”
说完,她转身面向窗外,“人生短暂,总有分别,你要学会接受,而不是恶意揣测。”
“可我觉得他心有不甘,他不是植物人,他只是病久了。”严朗还在支持自己的观点,“如果能治好,我相信他可以恢复的。”
“能治好我也知道能恢复。”她冷笑一声,“可谁能将他治好?你吗?”
“顾医生!可以让顾医生试试!”
“去试吗?去试得人尽皆知吗?你可考虑过你爸爸的感受?他也是有尊严的!”
“尊严是什么?尊严重要还是命重要?”严朗不甘心。
张雪婷却坚定地说,“对于你爸爸来讲,那就是尊严更重要!”
“妈……”严朗有点失望。
中年女人说,“因为他是严家之后,是万众瞩目的角色,外界以为他只是隐退了。”
严朗觉得母亲太强势,在替爸爸治病这件事情上,一直是由妈妈决定的。
“我觉得……”他被身体里奔涌的血液冲昏了头脑,“我觉得爸爸真可怜,他就像一个傀儡。”
傀儡二字刺进了女人的心,她愣了一下。
“早期找过很多名医。”但她必须解释,“世界级的名医,其医术并不比顾之差劲,但都没有治好。”
请医生的事,严朗是知道的。
“甚至每位医生都给出了这样的定论,说他这辈子站不起来,说他根本医治不好。”
严朗看到母亲转身,看到她眼里汇聚着泪水,顿时不想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她这些年也很辛苦,一直没有想过改嫁。
那种内心的孤寂感与无奈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但严朗也不想安慰她,此刻自己心情也很糟糕,他想帮爸爸,却又无能为力,感觉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