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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行为方式有时候真的不受控制,为了粉饰太平人们创造出了很多词,比如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勉为其难;但意外不是作为所有突发事件的借口,如果继续深究的话这些词也可以换成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缘分使然。
陆文元睡得很快,紧抓着的陆锦年的手指是他年幼时汲取安全感的方式,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很放松。周围是熟悉的陆锦年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带着点苦味,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会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陆锦年靠着床头坐下来,这样的场景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他无法再从这样温存的画面里体会到欣慰,陆文元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种刻进身体里的隐疾,无法根治,将永远永远如影随形。
等陆文元睡熟以后,陆锦年把手指从松动的桎梏里抽出来,他俯身给陆文元掖了下被角然后关灯去了客厅。
他已经很累了,生理性的困倦让他在沙发上难以移动,但他的大脑非常清醒,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循环播放,他想起很多事,关于陆文元和他自己,然后他渐渐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以及他们和父母之间联系确实是不同的。
陆文元的造血干细胞已经在他的身体里被融合成无法分割的部分,他和陆文元除了血缘关系外还有更深的关联,所以他们理应更亲近,即使分开数十年也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是的,他承认,他一直想靠近陆文元。
在极端的家庭环境下他们表面上长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可骨子里的东西不会改变。他们一样执拗,一样坚韧,一样可悲,在长时间的孤立无援中发疯似的想寻找同伴,有人步步为营,有人游戏人间,可除了彼此以外他们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陆文元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陆锦年在家做了顿午饭。
这是陆文元第一次吃他哥做的饭,小时候董雨晴对陆锦年宝贝的很,连烧水这种小事不让他碰,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一筷子下去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们俩其实还不熟,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陆文元看了陆锦年半天,有点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陆锦年问。
"我昨天干什么了?"他喝得有点断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陆锦年这。
"没什么,回来就睡了。"陆锦年把碗筷收进水池里,陆文元挤过来霸占了这块地方:"我洗。"
早先他们家还没请保姆的时候做饭的人都是不洗碗的,陆锦年往后靠了点,不是很信任他。
小时候陆文元也洗过碗,董雨晴的全方位保护政策只针对陆锦年,不过那时候他是把碗打碎过的。
陆文元的动作很利索,完全不像养尊处优多年的大少爷,他做完这些就回去了,陆锦年等了一会儿也出门了。
他又去了疗养院,建在郊区的疗养院环境很好,绿荫环抱下比市区要凉快得多。
他上楼时董雨晴刚打完镇定剂不久,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陆锦年在床边坐下握住了董雨晴的手,觉得很委屈:"妈,你做这些事让我怎么办才好?"
他没有立场指责任何人,他当然知道董雨晴很爱他,可这爱太过沉重,以至于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就要溺毙了。
"圆圆他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等你治好以后别再那样对他了,好不好?"
董雨晴长得很漂亮,即使到了现在这样的年龄也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风貌,当她的面容不再狰狞暴怒时,为人母特有的慈爱才会浮现出来。陆锦年顺了顺她的头发,他从这安静的容颜上看到了陆文元的影子,陆文元继承了董雨晴面部的全部优点,好看得张扬跋扈。
董雨晴晚上七点半才醒过来,陆文元给她削了个苹果。
"等很久了?最近和陆泽炀相处的怎么样?"董雨晴醒过来后那种恬静的假象就消失了,她在长时间的精神折磨下变得刻薄较真,下达给陆锦年的每一个命令都包含着强烈的目的性。
"他最近很忙,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
董雨晴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你都不问问圆圆吗?"
"我不是告诉过你少在我面前提他么?"董雨晴皱起了眉,"有什么可问的,陆泽炀还能亏待他不成?他可就指着我跟他树立好男人的人设,至少在陆文元成年以前他都会一直装下去。"
"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爸他对你挺用心了。"
"是啊,"董雨晴冷笑道:"他为了把我关在这确实挺用心的!"
"妈!"
"行了,你回去吧。"董雨晴转过身把没咬几口的苹果放回盘子里,"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让陆泽炀把股份转给你,至于陆文元那根本不重要,以后陆泽炀管不管他还两说呢,把你那些没用的同情心收一收,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有没有人可怜过你!"
董雨晴的愤怒总是这样突如其来,陆锦年不想跟她争执,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陆文元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陆锦年正
', ' ')('坐在一棵树下抽烟,他从没抽过这些东西,完全是在冲动下买了一包,尼古丁能不能缓解情绪这种事陆锦年没体会到,他只知道烟进入喉管的感觉很难受,把他呛得呼吸困难。
他接起电话时嗓子还没恢复,听起来有种可怜兮兮的喑哑。
"你在哪?"陆文元问他。
这电话实在来的稀奇,不过现在陆锦年也没什么心思细想,他报了疗养院的地址,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了句等着。
陆文元是骑摩托车过来的,横在陆锦年面前时有点说不清的压迫感。他随手把头盔挂在车把手上,走过来在陆锦年旁边坐下。
"董雨晴在这?"他往疗养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这,刚醒没多久。"
陆文元扫到他手边的烟,挑了眉把剩下的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小孩子少抽点烟。"陆锦年教训他。
"药罐子就别说别人了。"
陆锦年哽了一下转而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钱包掉你家了,刚刚过去家里没人。"
陆锦年点点头:"走吧,回去拿钱包。
摩托车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陆锦年也是没坐过的,郊区的车很少,陆文元开得很快,当周围的景色在身边飞速退去时,陆锦年在恍惚中产生了时间也许真的可以倒流的错觉。他双手撑在后车座上,四面八方灌进来的风把他和陆文元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夏季的晚风带着特有的清爽感,他在头盔里眯起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丝自由的尾巴。
陆文元在床头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钱包,这个位置实在诡异,让陆锦年觉得这是他自己塞进去的
"哥,"陆文元把钱包放进口袋里,"我没吃晚饭。"
"陈姨呢?"陆锦年审视他,觉得他看起来更可疑了。
陆文元笑得非常坦荡:"陈姨儿子要结婚了,我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
"你这是赖上我了?"
"哥,咱俩爹不疼妈不爱的,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一下,是你偷搬出来也不跟我商量,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了,你怎么忍心?"
陆锦年无言以对,他早知道搬出来这事会被陆文元记恨,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能忍的。
"我这住不下两个人,顶多包你半个月晚饭。"
"我也没说要在这住啊,你想哪去了?"
陆文元四下打量了一圈,他下午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倒是觉得这小房子比他家有人味多了,那边的房子每天被打扫得一丝不苟,又大又空,每天打开门都像进了某个售楼部的样板间里。
"今天也来不及买菜了,随便下点面条吃吧,吃完早点回去,明天要上课了。"
陆文元应了一声又去翻陆锦年的书架,上面摆得满满当当,是陆文元看了就牙疼的各种名着。
文科生,名副其实,陆文元想。
当陆文元意识到激进只会适得其反以后他就开始转换方式,陆锦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他放大自己的孤儿人设就不会轻易被拒绝。
陆文元言出必行,吃完饭后就很痛快地走了,接下来的半个月也是如此,仿佛他真的别无所图。
六月底的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了,分数和陆锦年估的没差多少,他在陆泽炀的建议下填了几个离家很近的大学,至此所有人都满意了。
陆泽炀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升学宴,说是升学宴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走动关系,陆锦年谁也不认识,发完言后就默默地吃饭。陆文元明显是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了,被陆泽炀带着四处敬酒,陆锦年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志不在此也不在陆泽炀身边长大,只是暗暗庆幸董雨晴不在这里,要不肯定又闹开了。
他今晚被送去了陆文元那边,陆泽炀最近心情非常好,也乐意见他们兄弟俩变得亲近,陆锦年简直有愧于这份信任,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什么。
等司机带着陆泽炀离开以后,陆锦年终于放松下来。
陈姨把他的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被子上还残留着晒完太阳后软绵绵的感觉,他洗完澡陷进床单里,觉得成年人的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哥,"门外传来陆文元的敲门声,"能聊聊吗?"
陆锦年开门让他进来,陆文元没穿上衣,裸露的胸膛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渍。
"你也不怕感冒。"
陆锦年皱着眉把空调打高了一点。
"陆泽炀在外面的女人怀孕了。"
"你说什么?"陆锦年顿住了,有点难以置信。
"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在这边过夜?他在外面养过不少人最近算是定下来了,那个女人怀孕一个多月了,陆泽炀高兴的不得了。"
陆锦年无法理解,出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要小孩儿?
"你很惊讶?"
陆锦年迟疑道:"你不是他一手带大的吗,这没什么必要吧?"
他当然
', ' ')('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么多年陆泽炀一直清清白白,但逢场作戏和再养个孩子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坚持没有离婚是为了不被人诟病,那这件事如果被揭发出来完全是得不偿失。
"很难理解吗?"陆文元自嘲地笑笑,"我养不熟呗。"
"他觉得他从董雨晴那把我捡回去我就该对他感恩戴德,我就该像小时候对你那样对他,我就该对他言听计从,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吧。"陆文元说着嗤笑一声:"他也配?"
"圆圆…你?"陆锦年觉得他的状态有点奇怪,即使是他刚回来的那几天陆文元也没有情绪这么失控过。
"我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我也知道他绝不像他表现出得那么在意我和董雨晴,这些年我从没真正和他亲近过,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都是被家庭抛弃的人,是不被需要的人,他虽然对我不像家人,但我们一直也没有什么冲突。"
陆文元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措辞:"我知道他曾经对我抱有期待过,但是我…"
这话说出来好像很艰难,他尝试了几次全都戛然而止,陆锦年的心突然抽痛起来。
"我一直觉得我不在乎他怎么样,他养不养我都可以,因为从他那里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可是当他真的决定…决定放弃我以后…"
陆文元的声音颤抖起来:"我还是觉得非常难过。"
"可能让我觉得难过的不是什么人,而是‘被抛弃’这件事,就像那时候一样。"
陆锦年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陆文元长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这样的负面情绪里反复挣扎,他和董雨晴开了一个糟糕的先例,以至于在后来的这些年里陆文元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因为不相信就不会被抛弃。
"圆圆,"陆锦年凑过去拥抱他,"每个人都会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影响,被伤害以后难过,害怕都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一直在原地徘徊的话就什么都不会改变。"陆锦年扶住他的肩让他和自己对视,"这些话由我来说可能没什么说服力,我曾经也很深的伤害过你,但是圆圆,害怕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必须面对这些才能成长。"
他和陆文元从没谈论这些,两人分开得太早,没有推心置腹的机会,他很难面对这样的场面,陆文元之于他而言不能单纯地概括为弟弟,也不能单纯地归纳进任何一种称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而现在谈论的就是最重要的一个。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喝醉的那天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走了,你说过我们身上才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是很亲很亲的亲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别难过了,好吗?"
陆锦年不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能心疼也有,愧疚也有,在很多年以后他再次回想起这天的场景,猛然间发现其实爱也有,但当时他怀抱的究竟是哪种爱已经永远分辨不清了。
"哥,"陆文元红着眼眶看他,这让陆锦年联想到了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流浪狗,这种被人类遗弃过的动物依旧会对陌生人产生莫名其妙的信任,它会一遍又一遍跟着对它展现善意的人,直到再次被遗弃或者拥有一个新家。
"我想吻你,可以吗?"
陆锦年和他对视着,无法回答行还是不行,他的内心和意识变成了分裂的存在,当他非常明确的知道这样不对时他还是没能斩钉截铁说出拒绝的话,他只能这样沉默着,可有时候沉默和默许没有任何分别。
陆文元吻过来的时候他非常清醒,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知道陆文元下一秒就会吻他,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这样被动又顺从的接受了一切。
陆文元扣住他的手腕朝他压过来,背后的木质床板膈得他的脊背生疼,但这种疼痛让他无法再妄图欺骗自己,他睁着眼睛,他知道他正在和自己的亲弟弟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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