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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冬天总是来的那么匆忙,寒风料峭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几只麻雀站在光秃秃的柏树枝上无精打采的叫唤,梳理冷冰冰的羽毛。小胡同里的粥铺和烧饼铺已经开张迎客了,油炸鬼和刚出炉的烧饼香味随着小风儿四处飘散,北平的一天就此开始了。
烟花深处,那些做鬼也风流的浪子们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却还未迎来早晨,这伙人总是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起床。
“哈~!”邱瑜平躺在床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便整理衣衫起身下地,这时门外便有人喊了。
“邱爷,您起了没?”叫门的人正是这里的姑娘菊香,定是给自己送洗脸水来了。
“起了。”他走到门口,帮菊香开门,俊生生的脸上浮起微笑,逛过这么多窑子,玩儿过无数女人,果然还是这娘们最懂拿捏他的脾气。
“您干嘛不多睡会儿,铺子里不是有伙计看着么。”她笑得犹如一朵鲜花,婀娜的身段引人欲望。她忙着给相好的张罗洗漱,递给他牙刷,牙粉。
“信不过他们,还是早点儿过去吧。”他拿过牙刷,沾上牙粉,麻利的在盆架前刷牙。
菊香坐到了门口的桌前,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子,叹了口气:“您这么东跑西颠儿的,我看了都心疼,不如找个媳妇早点儿成家吧。”
“宝贝儿,你是想飞出这鸡窝吧?”他扭头挑了挑眉,这女人还留着这个心思呢?真麻烦了!
“呿,美得你!姐姐我这是为你考虑,有个女人伺候着,你就能少受点累了。”她真是好心没好报,还被这没良心的反咬一口。
邱瑜平偷偷乐了,洗干净脸后才转身对菊香说:“甭管是小娘们还是老娘们都让人耳根儿不清静,咱们现在这样儿不是挺好么,高兴就混在一块儿乐乐。”
“不高兴呢?”她托着下巴问,其实干这行的没几天开心的时候。
“那.....就自个儿呆着去贝。”他走过去,摸了摸菊香的小腰。
“滚~!”她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走到了门口。
“我可真滚了啊,你就不想我?”他笑眯眯的问,就站在原地瞅她,估么着对方啥时候回头呢。
她转过脸,低声问:“你又要去哪儿,多久回来?”
“反正出北平了,估计得一个来月。等回来我再好好疼你,宝贝儿!”他知道这娘们舍不得自己,但他这不得奔命去么,毕竟黄灿灿的金条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没了这个,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要怎么过活?
“赶快滚,省得我心烦。”她是有些不舍的,不过这些臭男人都一样,全是没心没肺的主儿。
望着菊香离去的背影,他随即关好门,掏出了怀中的一块发黄的丝帕,上面用满文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文字,还画了一张模糊的地图。
为了这张图他可是费尽了周折,险些把小命丢了,差点被那伙搬山道人给弄死在长白山上,还好他命大逃得快,否则恐怕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不过长白山最近可不太平,连日本人都盯上那了,但是一想到宝藏有可能被别人挖到,他就心有不甘!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他好歹也是个摸金校尉,怎能让那帮臭道士骑在他头上拉屎!
反正无论如何,今晚都得出发了,要是日本人真的占了北平,他这买卖肯定也做不下去了,得早做打算。
现在的问题其实出在藏宝图上,努尔哈赤死后藏宝的地点就成为了千古之迷,几百年来未曾有人触及过,虽然也有一些人想找到宝藏埋藏的地点,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而现在,他手里握着的或许就是打开这个宝藏的钥匙!
至于娶妻生子的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是刀尖上打滚儿的人,不知哪天小命就呜呼了,况且他的身体还和别人不一样,可以被称作“残废”吧?所以他早想好了,过几年抱养个孤苦的孩子,把他这一身的“本事”传下去。
虽然做鸡鸣狗盗之事遭人唾弃,但他们摸金这行也是有规矩的,和搬山,御岭,发丘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套路和规则,做事不能做绝。所以,有时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比起那些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的军阀,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舔血过生活的人要高尚太多了!
傍晚他就踏上了行程,之前申请的满洲国护照还没有过期。但他总觉得每次进东三省就有人跟踪自己似的,干这行久了,多少会有些神经质,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这回他做了准备,在皮箱里藏了一只崭新的柯尔特左轮手枪,万一遭到袭击,也好有个应对。
来到抚顺的时候刚好是黄昏,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给这个北国小城披上一层浪漫的色彩,街上清清冷冷的,行人寥寥无几。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整个城市也显得死气沉沉的。
他来到一家日本人开的旅店住了下来。这年头越是日本人的买卖就越没人敢来骚扰,送了老板两把苏州产的凤尾檀香扇之后,人家就对他相当热情了,忙前忙后,嘘寒问暖,还特意给他加了暖炉和一床厚实的棉被。
“邱先生,有需要就叫我们,您早些
', ' ')('休息。”老板藤野笑眯眯的将暖瓶放到客房的桌上就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谢谢您了!”他客气的说,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房间里只剩下邱瑜平自己了,他轻悄悄的插好门,透过缝隙,观望了一会儿,这才放心的关上了灯,只开着床前的一盏台灯。
他走到窗前,四下观察,楼下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这雪还径自下着。他拉上窗帘,仔细检查了插销后,便将桌子上的一只水杯放到了床前,以防半夜有人闯进来。
他舒了口气,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放的竟然是首日本歌曲,女歌手唱着半个字听不懂的外文“卡啦,卡啦的”听得他很烦,换了几个频道都是一样的小鬼子话,干脆关上图个清静。
虽然他不是啥好人,可也有那么一点爱国情操,他从来不和日本人做买卖就是这个原因。相较之下英美洋人到是出手阔绰,他们识货,懂得宝贝的价值,也能善待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他觉得无论宝贝在哪儿,只要能被人细心收藏,好好爱护就算对得起它的价值了。
走进卫生间,痛快的洗了个澡,头发半干时才躺到了床上,然而他脑袋里还在算计宝藏的事,明天要去抚顺城里转一转搜寻目标。赫图阿拉城里的那口汗王井已经被他排除在外了,这地方即便有宝贝也早就被人挖走了。况且,从师傅那里他就听说过赫图阿拉城内已经没有东西了。
莫非是在启运山的某个地方?
他翻了个身,心里一阵躁动,根本合不上眼,每次干活之前就这孬样。
他挠了挠下巴,叹息道:“唉,再做三年就洗手不干了。”八岁起他就跟着师傅学摸金这行,如今也有十二年了。十四岁出徒,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寻遍古墓,每到一处也是险象环生。师傅不爱言语,平常总爱找个小本子把遇到的事和经验记录下来,日积月累的便成了一件无价之宝,临终前同摸金符一起传给了他。
由于一路的劳顿,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但是睡着睡着,总感觉有人在耳畔私语。只觉得眼前有许多黑影在晃荡,折腾得他心神不宁,想睁眼翻身又动弹不得。他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肯定又是那伙贼道士!
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挣扎了几下,可还是没办法从梦中醒来,好像有张无形的大网将自己困在中间似的,这时候需要冷静下来,他不能乱了心志。对方就是要他慌张无措,才好进一步瓦解他的意志,其实那伙贼道士也就只会故弄玄虚,使些障眼法,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为了静心,他开始念诵“大悲咒”,这段经文他背得滚瓜烂熟,其实只为防身所用,并非虔诚的信仰。在关键时刻,“六字大明咒”和“大悲咒”都很管用,他也不止一次的受益了,当然他心不够诚,所以每逢过年都要去寺庙添上一笔香油钱,这也算是忏悔吧!
当他竭尽全力念诵佛经想要摆脱梦魇之时,窗户忽然被打开了,一股寒风吹进屋内,顺着窗台爬进两个黑影,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床边。
这一切他都清晰的感觉到了,可就是无法恢复知觉。
“嗯?”其中一个块头大的黑衣人向另一个使了个眼色,他们开始在邱瑜平的身上摸来摸去,目的自然是那张藏宝图。
“没有啊!”个头小的家伙很诧异,莫非这小子把宝图放在别的地方了?
“蠢货,再好好翻翻,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看看是不是藏在里面。”大块头到是先动手去扒邱瑜平的衣服了,几乎是将人家的衬衣扯了下来,摸了两把没发现什么东西,只好又顺势往下摸。
这下躺在床上的摸金校尉可急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自己的身体,尤其是下半身,即便和女人办事,也不和对方同睡就是这个原因。他只觉得这二人的手一前一后的伸向了自己的胯间,顿时羞愤难当,情急之下不由得想大呵一声。
“住手!”这一嗓子居然让他喊了出来,与此同时也破除了道士们的梦魇法术,他就势滚下床,一把抱住了小个子的腿,将对方撂倒在地。
“啊!”小个子一声惨叫,摔了个狗吃屎。
“赶紧把藏宝图交出来!”大个子情急之下,只好抽出了匕首,扑向邱瑜平。
他知道这伙人其实不擅格斗之术,都是些绣花枕头,虽然他也只是三脚猫功夫但对付这两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正在此时,窗外又蹿进一个人影,将他围在房屋中间。
“你们没事吧?”刚进来的人先问候了一下同伙,这才掏出短刀。
从地上爬起的小个子回答:“活着呐!”
“识相的赶紧拿出东西,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大个子拿着刀向他面门刺去,他闪了过去,一对三没有胜算,走为上策。
“就算你们拿到了图也找不到地方,和废纸一样!”他边说边往门口退。
“这小子想跑!”受伤的小个子提醒道,大个子赶紧冲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从门外跑进一个身材高大
', ' ')('的男子,大声问:“出什么事了?”
“有强盗!”邱瑜平觉得自己得救了,连忙跑到了门口,情急之中也没顾得看对方一眼。
“老板~有人抢劫!”男子连忙大喊,看到这伙人手里有刀,赶紧抄起了附近的凳子,用来防身。
三个贼人听到这动静,立刻乱了阵脚,但大个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叫嚣着扑了过来。
“乱管闲事的,该死!”他的目标是这高个男子,却不成想还没上前就让邱瑜平狠狠踹了一脚。
此时,听到喊叫的老板也带着伙计赶了过来,手里拿着棍棒。
“撤!”后来进来的男子喊道,三人便像兔子一般的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到布满积雪的路上,一瘸一拐的向小巷深处逃走了。
“你没事吧,邱先生?”藤野关切的问。
“没事,谢谢你们赶过来。”他连忙致谢,才发现自己赤着上身,赶紧走到床前穿上了衬衫。
这时他才注意到刚才闯进房间,帮他赶走贼人的男子,对方长着一张电影明星似的俊脸,皮肤雪白,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偏分,脑后还扎着长长的马尾,一身黑衣,看样子不大像中国人。
“市川先生,您也辛苦了!”老板用流利的日语恭敬的说,向男子欠了欠身。
“没什么,我应该做的。”市川微微一笑,转过脸,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中国男子,容貌端正,清秀俊美,身材纤细,确实一表人材。
知道搭救自己的男子是日本人,他心里就有点别扭了,但危机时刻却是人家伸出援手的,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吧?
“谢谢您,还不知先生贵姓?”他知道此人会讲汉语。
“我叫市川秀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他爽朗的笑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晚安,市川先生,邱先生。”老板睡眼惺忪,只想早些休息。
“晚安。”邱瑜平送老板出门。
市川来到了门口,看样子也要回房间了。
“今天的事多谢先生相助,打扰您休息了!”刚才这一折腾他全身是汗,看来一会儿还得再洗个澡。
市川秀之很有礼貌的说:“出外旅行最怕碰见这样的事,邱先生的身手真不错,想必也是练过功夫的人吧?”他隐约闻见对方身上的汗味,怎么股女人的味道?可这人明明是个男子,一定是错觉吧?这屋子里也没有女人的踪迹啊。
“只是花拳绣腿而已,您见笑了。”他有些惭愧,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功夫也一样,他真后悔当初没拜师好好学学。
“我也不打扰您休息了,晚安!”市川故意从他身边擦过,又仔细闻了闻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有股女人的体香,这却让他更加糊涂了。
“晚安!”邱瑜平并没察觉,待对方走出房间后,才关上了门。他知道今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但明天却难说,必须换个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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