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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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

「滴答」一响,液珠由融蜡似的石钟乳尖坠落,炸碎在嶙峋的地面上,声音

不住迴盪在空间里,一波接一波地往洞窟深处蔓去,说是次第减弱,更像被无尽

的幽深黑暗所吞噬。这山洞内透着刺骨的湿寒,即使横疏影用力裹紧了乌绒大氅,

曼妙娇躯仍不停轻颤,玲珑诱人的曲线如海波般荡漾。

或许……是因为面具太过冰寒的缘故。她心里想。

站在削平的岩壁之前、手举火炬的枯瘦老人却彷佛察觉不到温度,明明背脊

微见佝传,不知怎的身形是挺拔傲岸,恍如古松,饶是岁月风霜陈腐已深,依然

苍劲不减。

老人脸上的鸟形木面宛若「鬼雀」的人形化身,唯一比巨大的食肉妖鸟更恐

怖迫人、难以相对的,也只有从两枚眼洞中绽出的锋锐目光。横疏影粉颈低垂,

咬着牙强迫自己止住震颤,至少不要在老人面前显露出卑怯心虚的模样。

接到古木鸢的菉纸密函之后,她便做好外出的准备,但老人是如何潜入栖凤

馆、又是如何无声无息将她带来此间,横疏影却毫无头绪;恢復意识时,便已置

身在这湿冷幽暗的广阔空间里,由洞窟中高低错落的石笋钟乳,以及除了火炬之

外别无光源等推断,此处极可能是一个埋穴式的地下洞窟。

虽不特别觉得气闷,但劈啪作响的炬焰颇为安定,没有洞穴内常见的微飔气

旋,更佐证了横疏影的揣测。

古木鸢并未召集其他人——起码在视线范围内没看见。现场也没有用来遮掩

形体的白骨烛台,显是因为只有二人相对,毋须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这天横疏影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回,一旦亲身上阵时,古木鸢却总能教

她心惊胆战,宛若一名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老人将火炬往石缝间一挂,也不看她,

单手负后,似抬头打量着石窟四面,沉声道:

「知道为什么找你?」

横疏影尽力维持镇定,低声应答。

「……知道。」

「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古木鸢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彷佛只是客观陈述一

个事实,不带丝毫情感。「耿照今夜出现在风火连环坞,几乎破坏我等联合七玄

的重要集会,赤炼堂总舵付之一炬,天罗香之主雪艷青失踪,耿照也不知下落。」

横疏影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环臂抱胸,十指隔着厚厚的大氅掐进腴润上臂,

指甲几乎刺穿衣裹,将柔肌刺出血来。他……他还好么?闯入七玄之会、几乎破

坏「姑射」的密谋……明明是惊心动魄、难以放怀,偏半焦灼之中又隐隐生出一

丝骄傲。

——那打坏姑射计划、令古木鸢咬牙切齿的,是我的男人!

这念头掠过心版,为不通武艺的美丽女子注入了勇气,横疏影双手一紧,咬

牙挺直了细圆小腰,又恢復成日理万机的精明二总管,俯颈道:「是我的过失。

耿照离开朱城山后,中途发生许多变数,远超过我的预期,以致杀人的计策

落空,方有今夜之事。」

古木鸢闻言,只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安排的计策是什么?」)

「不觉云上楼一晤,胡彦之开罪了岳宸风,我在席上再三观察,岳宸风明显

动了杀心。此人腹容之狭,睚眦必报,筵席上没能除掉胡彦之,必于山下等候,

我便安排那耿姓少年与胡彦之一道,假岳宸风之手杀除。」横疏影从容道:「我

让耿照带妖刀赤眼下山,并以此为理由,让胡彦之随行保护。那厮也知自己惹上

岳宸风,要求我在龙口村伏一支人马,以接应他二人。」

接下来的部分就很简单了。横疏影实际上并没有安排接应的五百精骑,而是

派人去接耿照的父亲姊姊,留作后手。

胡大爷江湖混老,是相当精明能干的人物,性格上却有过于自负的缺点,要

他像灰孙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既知龙口村最少有五百名流

影城的精甲接应,少不得要一路杀将过去,狠狠挫一挫岳某某的锐气——

事实证明横疏影的眼光没错。虽料不到岳宸风与五帝窟勾结,让五岛之人代

替自己沿途狙击,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胡大爷一路杀到了渡口,等待他的

却非约定好的接应人马,而是敌人的重重包围,强如「策马狂歌」也几乎失手;

若非策影之神骏稀世罕有,胡、耿及阿傻三人便要死于江畔。

「这条计策很有你的风格。」古木鸢点头:

「只做很少的事情,却能获得很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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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武艺,也没有顶尖高手可供使唤。」似乎听出老人的不满,她婉转

地表达抗议:「耿照若死于流影城,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麻烦,赤眼也是。必须在

流影城之外动手,还得假他人之手杀之,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横疏影只撒了个小小的谎。她派去接耿老铁与耿萦的那人,也肩负着将耿照

平安带回的任务,然而当中还是出了意外,那人并未遇着耿照。

古木鸢没有一一细究她的说辞,安静片刻,才道:「你并不想杀掉这个少年,

是不?」横疏影捕捉到他语气中一丝微妙的鬆动,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回答:「

我以为留下此人,无论现在或将来,对组织会更有利。」

「喔?」

「琴魔夺舍迄今,在他身上并无復苏的迹象,而他在慕容柔处颇受重用,若

是贸然杀害,难保不会引起镇东将军注意,平添困扰。」她小心控制语气,不让

自己听来太过热切,冷冷道:「若知今夜风火连环坞有事,我能教他不近方圆十

里内,可惜深溪虎并未事先告知。我有控制这少年的十足把握,使其为组织效力,

岂非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古木鸢抬起眼眸。这是会面以来两人首次相对,如实剑般的锋锐眼神令她颅

内隐隐生疼,瞬间产生「被目光洞穿」的错觉。

「怎么控制?用你的身体么?」

横疏影面上一红,所幸戴有空林夜鬼的面具,不致被窥破神情。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执行任务的手段了?」她定了定神,假装压

抑怒气:「他若能搅乱七玄之主的集会,使雪艷青下落不明,可说本领高超,我

手下迄今未有这样的高手可供驱驰。为组织增添一名战力,岂非比耗费心力杀他

更有利?」

「我只是想确定,你没有忘记仇恨。」

老人的口吻轻描淡写,横疏影又不禁一震,脑海中的恐怖记忆彷佛被什么咒

语启动,极其狰狞地占据了心版——堆积如山的尸骸、为掩盖尸臭所燃的浓香,

以及在腐肉败躯之间爬行的湿黏触感……

「我……我没忘。」

横疏影并不想开口。然而,身体却像是他人之物,连脱口而出的声音都显得

既遥远又陌生,恍若幽魂。

古木鸢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唯有仇恨才能带来力量,才能使从地狱里爬

出来的恶鬼,得到继续存世的依凭。忘记了仇恨,你我将灰飞烟灭,重回幽冥鬼

蜮之中……你,明白么?」

「明……明白。」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此?」

「不……我……」

「这里是一切的。」古木鸢抬望着刨平的岩壁,喃喃道:

「三十年前,点玉庄四尘之首「笔上千里」卫青营发现这个秘窟,为破解洞

窟外设置的机关,他与一名精擅机关术数的正派弟子合作,终于打开禁制,得以

入洞一窥究竟。然而,最终也是这个秘密害得点玉庄一夕覆灭,卫青营仅以身免,

拖命逃到这个洞窟之中;为了復仇,他化成刀尸,为第二次的妖刀祸世揭开序幕

……」

(这儿……就是妖刀诞生的地方!)

横疏影瞠目结舌,恢復心神的剎那间,明媚的双眸下意识地扫了周围一圈,

果然洞窟在往内里延伸处,顶端两壁的石钟乳都被削平,似刻满文字图样之类,

只是老人先前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些刻纹,炬焰并未照及,此际经他一说,才

发现光尽处有些异样。

古木鸢擎起火炬。「变成刀尸,你便能復仇了。如何?」焰端一指,洞窟深

处骤亮,露出壁上的奇异图样。

「不……不要!」横疏影慌忙转头捣眼,不敢再看。

「你不是想要武功、想要帮手,想要报仇么?」老人的声音倏地来到她身后,

枯瘦如鹰爪的指掌钳住她绵软的香肩,似乎随时都能将她扳转过来。「若你对我

再无用处,至好不过一具刀尸!你想不想看个清楚,妖刀的秘密是什么!」

「……不要、不要!- 横疏影魂飞魄散,偏偏无法挣脱钳制,死死闭着眼睛

不敢睁开,颤声道:「我……我会有用处的!别……别让我变成刀尸!我……我

不要!不要……」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用处!」

老人随手一推,姿容绝世的尤物踉跄趴倒,浓髮披散,狼狈的模样无比凄艷。

隔着眼皮,横疏影能感觉那映透薄膜的红光已然移开,灼热的炬焰似已回到

了原位,不再照着那恐怖的地狱深处。她跪坐在湿冷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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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絮絮娇喘,美艷的面

庞爬满液渍,分不清是汗是泪——这一刻,绝顶聪明的丽人已知古木鸢并没有要

除掉自己的意思,但逞强对她并无好处,柔弱无助的姿态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喘息

的余裕。

若无心爱男人的身影在心底支持着,她恐怕早已崩溃,像傀儡般放弃自我,

唯老人之命是从。「恐惧」,正是古木鸢用以支配她的万灵药。

但再也不会这样了。横疏影对自己说。

——我已经有了比復仇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即使放弃仇恨,她的人生也能继续下去。只要在背后紧紧守护着他…

然而,古木鸢毕竟是古木鸢,永远都能出乎她的预料。

「………但你的提议值得一试。我们在耿照身上花了偌大心血,若然付诸东

流,似乎也不合算。你能让那名少年为我杀一个人,我便留下他的性命;否则,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的行动失败了,便由我亲自动手。」

「杀什么人?」

「镇东将军慕容柔。」他没什么犹豫,几乎是不假思索。

横疏影有「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但这个可能性她事先也已想过,仍未脱出

沙盘推演的范畴。为避免「姑射」直接针对耿照,即使此事甚难,一定得先答应

下来。况且慕容柔并不好杀,这种等级的目标,在某种意义上是极有可能「杀之

不成」的,即使是失手也能勉强交代过去的法子,横疏影一眨眼便能生出几条;

与其说是难题,更像是古木鸢给的台阶,错过这一村,兴许便无下一店。

她想也不想,立即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

「很好。」老人在她掌中塞了件物事,冷硬如铁,份量却轻得多,外头包覆

着软革厚纸一类。「这是「号刀令」,用以控制刀尸,放眼东洲,怕少有人能用

得比你更好了。你是我得力的部下,智谋机巧,当世少有,把你变成刀尸,不啻

暴殄天物。」

横疏影猛然抬头,恰恰迎着老人的目光。不知是错觉否,鸢形面具的眼洞之

中,似掠过一抹锋冷讥诮。「……该做为刀尸来使用的,是耿照。我就把这个任

务,交给你了。」

◇◇◇

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起居处,民间传说袁皇后生性好静,日常所用不尚铺

张,果然熄灯后偌大的楼层里空荡荡的,并无六局女官充斥、十二监内侍蜂拥的

场面,即使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凝神细辨,四周仍是悄静一片,彷佛只剩下廊间高

挂的一盏盏红灯笼。

这样的冷清实是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陷阱」二

字,把宫女内侍全都撤了去,休说夜里皇后有什么需要,须召人前来服侍,便为

维护辜后娘娘周全,也不该这般大唱空城计才是。

这楼层四面设有观景用的露台房间,而皇后的寝居却是在正中央,须经重重

迴廊曲折盘绕,方可抵达,自也是为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耿照通行无阻,一路

潜至凤阁前,益发觉得不对劲,急寻横疏影的热切之心逐渐冷静下来,正想戳破

窗纸窥看,屋内忽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眨眼便来到门前。

(不好!)

咿的一声朱漆门扉推开,一名小宫女探头出来,左看右看,见廊间空无一人,

回头道:「主子,廊上没人。要不我出去看看?」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清脆甜润

的少女喉音十分动听,自她嘴里说将出来,却有股说不出的烈性刚硬,一点儿也

不像随侍贵妇的丫鬟侍女。

耿照抢在她推门之前,及时跃上了樑柱,连横樑间的泥灰都没踩落半点,比

雁儿落地还要轻巧。听得那宫女口吻有异,微微俯低,只见她上身一袭团领窄袖

短衫襦,下半身则是珠络缝金带红裙,裙边开衩,正是宫中侍女流行的「旋裙」

形制;裙内还着一条宽鬆的薄罗纱裤,方便洒扫干活,式样也十分俏丽活泼。

衫裙之外,则罩了件宫里时兴的「比甲」——这种前短后长的背心形似褙子,

不过是去掉袖管罢了,两侧开衩处缝上襟扣,又或以系结带子结在胸口,前胸后

背既能保暖,臂肘又能活动自如。横疏影时时留心平望都的仕女风尚,身边的使

女丫头也都穿这种比甲,只不过那宫女所穿乃是深绸绣金、极尽妍丽,品味却不

如横疏影的恬淡高雅。

从耿照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鼻尖睫毛,少女肤色白皙,鼻樑高挺,两排睫毛

甚是弯翘,想来相貌也是极美的。正想看清楚些,谁知蚕娘替他找来的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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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

甚新,袍面细滑,身子微向前俯,膝上栏袍随之滑落;耿照猿臂一捞,堪堪捏住,

袍角带风却扫落一小片尘。

少女正回头说话,尘灰白脸侧飘散,并未沾上浓睫鼻尖。

耿照暗自庆幸,却听屋里一人不耐道:「去啊,能看出点新花样更好。来了

忒多天,连鬼影儿都没见一个,成天听和尚鸡猫子鬼叫。晦气!」声音无比动听,

亦是少女。他不禁皱眉:「怎么凤阁之中,这么多没规矩的丫头?」那开门的小

宫女冷冷应了一声,弯腰提起一样靠在门内的物事,繫于背上,竟是一柄连鞘长

剑。

「那婢子去了。」没等门里那人开口,随手阖上朱漆门扉,静立片刻,左看

看右瞧瞧,转身向走廊右侧行去。

少女人如其声,无论背影或举止,都带着一抹刚冷利落,步伐轻巧平稳,根

基居然相当不错。耿照本以为此姝是安排在皇后左右的贴身护卫,越想越觉得不

对劲:她喊「主子」的那人,声音或口吻都和印象里的袁皇后对不上,凤阁之内,

哪还能有其他主子?

——皇后这厢,肯定出事了—

那斜背长剑的少女十分机警,一转过迴廊立即停步,背靠镂窗墙板,心跳和

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有力,可以显见那双乳鸽似的圆润双峰正急远起伏,显是凝

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可惜在碧火神功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均逃不出先天胎息的灵感。耿照悄悄

缩身于藻梲之后,暗自收敛气息,与幽影融为一体。少女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动

静,探出头来,一双妙目于房门前的横樑之间来往巡梭,却是毫无异状,喃喃道

「难道……是我听错了?怪。」鬆开剑柄,这才离开迴廊转角。

这一下无声易位,耿照终于看清处她的容貌:瓜子脸、尖下巴,柳眉弯细,

杏眸微勾,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果然十分貌美。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

一股刚烈之气,彷佛长剑脱鞘、锋镝自寒,这样的气质连在男子身上都不多见,

与容貌之美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令人印象深刻。

耿照更加确定她绝非出自皇家,如此锋芒伤人伤己,不可能被允许留在皇后

娘娘身边。

他听屋内那人的呼吸、步伐又隔了一重,似是走入屏风后,抓紧时机推窗而

入,果然纱屏后方映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手上除了明明灭灭的灯焰,更无其他武

器。耿照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的原则,一闪身绕到了屏风后,正要出手将那

人点倒,突然一愣。

瓜子脸、尖下巴,柳眉杏眸……怎么可能又是她?她明明已经走出去——

本该背着长剑走到迴廊另一端的少女,竟提着纱笼瓷灯出现在屏风里,陡地

见到一名陌生男子闯进,吓得花容失色,几欲晕厥。岂料耿照的错愕还在少女之

上,她总算抢先回神,将手里的瓷灯往他脸上一扔,提起裙腰回头就跑!

耿照接住纱笼随手搁置,见这屏后乃一处独立的小小空间,居中还有座「v 」

字型的双折楼梯,扶手之上雕花如屏,顿时醒悟:「原来上面还有阁楼!」

料想皇后若被人胁持,定然藏在阁楼上,难怪这几日里皇后娘娘谁也不见,暗忖

「料不到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栖凤馆内劫持皇后!是了,我明明听她转

过迴廊,却又能立时现身于房内,定是有什么机关秘道……不好!莫走脱了此姝!」

贼人若能由秘道折回凤阁,定能带皇后潜逃出馆。再不敢耽搁,猱身绕过雕

花扶手,径抓少女后颈,沉声喝道:「大胆女贼,还不束手就擒!」

谁知一抓落空,原来少女自踩了裙脚,「哎呀」一声扑倒在梯板上,顾不得

碰疼膝肘,手脚并用往上爬。耿照抬头欲捉,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隻外廓如鸭梨的

小巧圆臀,少女初初发育,身形单薄,宽扁的屁股不算有肉,然而被同样细细扁

扁的纤腰一衬,臀形却显得又大又圆,直如月盘,别有一番风情。

他犹豫一下,连足踝也不及抓了,「嚓!」撕下大片裙幅,还带小半截纱裤。

少女吓得踢掉绣鞋,裸着一双小脚爬上阶顶,胡乱摸索,「铿」的一声激越

清响,竟擎出一柄秋泓般的锋锐长剑,咬牙回头,径挑耿照手腕!

「来得好!」

耿照不是没有空手对白刃的经验,施展「白拂手」相应,欲伺机夺下少女手

中长剑。

谁知少女唰唰唰三剑,接连批开他的前襟、衣袖,挑去外披的长褙子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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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咽喉、腕脉及心口等要害不过毫釐,逼得耿照不住倒退,那一抹流萤似的锋亮

剑尖依旧追着人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说是附骨之蛆,更像相思杀人,柔肠

百转,似无尽处。

耿照仗着碧火功的先天灵觉,每每与千钧一髮之际避开要害,连缓出手来一

弹剑刃的余裕也无,只能一径闪躲;剑尖绕着他的头脸身躯盘旋点刺,削得衣裂

如雪飘,在阁楼透下的晕黄光里飞舞。

少女于招式上的发挥不能说是淋漓尽致,饶以耿照不擅剑法,亦觉相思之意

溢于言表,剑上所现不过十之一二。然而她一旦持剑,却专注得怕人,攻不急取、

忘却惊怖,像一圈圈往他身上缠花绳,再加上屏后空间极狭,对这路剑法大大有

利,耿照一路退下阶梯,竟再也没能抢上。

他与岳宸风等高手生死相搏,不乏更惊险的情况,但于方寸间被压着打的,

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总算略略体会当日在不觉云上楼,岳宸风被阿傻杀得缓不

出手的心情。心头正五味杂陈莫可名状,少女剑势忽地一滞,掩口轻道:

「………啊呀,使过啦。怎……怎这么快?」神色错愕,初拔剑时的那种「

无心」状态冰消瓦解,一瞬间又回復成那个慌张逃命的弱质女流。

耿照一怔,转念会意:「她按套路使了一遍,招式到头啦!」身体反应比心

思更快,左手食、中二指往剑脊一弹,嗡嗡震颤不绝于耳,少女剑势盪开,踉跄

欲倒,长剑竟未脱手。

「修为不差!」耿照吃惊之余,暗暗喝采,见她中路大开,本欲出掌制服,

谁知少女昂着一双乳鸽似的椒乳,衣襟撑得鼓胀胀的,娇喘细细,不住起伏,哪

有落手的地方?灵机一动,扯下破烂的长衣捲住长剑,连人带剑往阶下拖!

少女的惊慌全写在脸上,明明是一般的眉目,与方才廊间判若两人,非但不

见刚冷,反倒慌张得可爱,彷佛一头没命乱跑的兔子。这下她再握不住剑,鬆手

时失声惊叫,一屁股跌坐在阶顶平台上,摸着剑鞘抓在胸前,已无先前的严谨法

度。

楼上一人道:「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口气颇为不善,清脆动听的喉音却

是耿照所熟悉的,正是方才被少女称为「主人」的那名年轻女子。他心念一动:

「擒贼先擒王!」攀着扶手翻上另一重梯回,瘫坐在两折楼梯衔接平台的少女反

落在他下方。

少女瞪大了眼睛,想起「主人」还在阁楼上,手持剑鞘又要攻来。耿照「哗

啦」一脚踩断了三阶梯板,裂木飞溅,迫得她抱头躲避。

他纵身跃上楼顶,那阁楼甚至宽阔,镜台妆奁等无一不备,居中以玉扇屏风

围着一张金碧辉煌的锦榻,榻边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高如一名成人,与寻常的

水磨铜镜不同,那镜子不但泛着水银的光滑,也比晕黄的铜镜镜面明亮清晰得多。

榻上的景况被玉屏风遮去大半,只能由镜中倒影窥得一二,只见镜中一名半

裸少女,头戴金丝嵌成、饰满珠贝宝石的凤冠,身前虚掩着一袭大红真丝缎袍,

那袍子云肩广袖,裙长曳地,以金线绣满凤纹,正是皇后所用的礼服。

镜中少女拿大红礼服往身上比划,如象牙般白皙细润的裸背透出屏风间隙,

美得令人屏息。她听见楼梯间的骚动,随手以礼服掩胸,转头怒斥:「你们俩拆

房子么?作死的丫头——」赫见来的是一名浓眉大眼、面色阴沉的黝黑少年,俏

脸生寒,不觉微微后退,抿嘴笑道:

「叔叔说有刺客,我还不信,原来真的有。」

耿照听得皱眉,沉声道:「皇后娘娘呢?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镜中少女

的容貌绝不超过十八岁,不可能是袁皇后。她敢在皇后的寝居试皇后的衣裳,若

非控制了皇后娘娘的行动,便是皇后根本不在这里。皇后不在,那……那姊姊呢?

一想起横疏影,他胸口热血上涌,伸手拉倒玉屏风,「砰」的一声闷响,摔

碎的玉粒满地弹跳,砂砾般滚入楼板缝隙间。

榻上果然空空如也,既无被捆绑受制的袁皇后,自也不见横疏影的踪迹,只

有少女褪下的衣裙肚兜散在睡得凌乱的被褥上,外衣无不是精绣锦缎、形制华美,

显是皇后之物,只有绣着彩蝶的粉色肚兜充满少女气息,该是她原来便穿在身上

的。

她转过身来,明媚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菱儿也似的姣美唇际抿着一抹蔑

笑,比起那楼梯间的小宫女,竟是丝毫不显慌乱。

这名少女生得极美,方纔的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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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也是美人胚子一名,与之相比却不禁失

色。她以金线红袍掩住裸体,从枕下取出一柄剑来,剑鞘上的乳白不似漆涂,滑

亮细腻,底下隐隐透出冰裂痕迹,竟似瓷器中名贵的青瓷冰裂釉一般,与剑上的

嵌金雕饰相互融合辉映;单论华贵富丽,怕只有任逐流的佩剑能与之相比。

耿照出身低下,不知这种自海外传来的装饰工法名唤「珐琅」,乃是在雕錾

出凹凸花纹的金属胎上涂上釉料,再入窑烧製而成,按工法不同又能区分掐丝珐

琅、嵌胎珐琅等。珐琅传入东洲不过百年,又经碧蟾朝覆灭,央土动盪,如今十

分希罕,休说东海道,连平望都亦不多见。

美轮美奂的剑鞘耿照不识,拔出剑来却教他看直了眼。

比寻常长剑短了三寸有余的剑身,明显是为女子量身打造,剑刃轻薄,通体

散发着潋滟水光,宛若波映。

(这是……碧水名剑!)

白日流影城的剑器,最高品级者几乎全来自甲字号房的天字级成品,故称「

天甲剑」,其他铸炼房虽然偶有佳作,数量远不能与首席大匠屠化应主持的甲字

号房相提并论。而在剑刀上淬出水波般的美丽烧纹,更是屠化应的成名绝技,须

由他本人或直传弟子亲炙,方能造就;许多武林大豪、王公贵族不要「天甲剑」,

捧着大把银子老老实实等上三年五载,就为一柄镌有「化应万千」落款的碧水名

剑:

甲字号房所出的碧水名剑迄今不过三、五十把,每把均造册列载,註明何年

何月何人收藏,以免流入来路不明的左道之手,污了流影城的声名。这少女年纪

轻轻,怎能持有流影城最高等级的碧水名剑?

少女见他目瞪口呆,轻蔑一笑,细白小巧的趾尖自红袍底探出,忽地踏地一

指,剑尖径标向耿照的咽喉!

这一剑迅捷无伦,也算是名家手笔了,可惜碧火神功发在意先,耿照侧头微

让,避得轻而易举,心头忽涌上莫名的熟悉感,便如初见沐云色时那样,不觉微

怔:「我是在哪儿见过这一路剑法?」

少女剑击落空,「咦」的一声,改刺为削,又反手一撩……交睫之间,她连

递五、六手精妙杀着,当中毫无停顿,彷佛这一连串的招式是早就练熟了似的,

只等今天这个机会来施展;无奈耿照非是见招拆招,而是碧火真气感应气机,每

每抢先反应,剑尖总是慢了分毫,就是碰不着他。

耿照正苦苦思索流影城的碧水名录,想找出少女手中之剑的来历,全不理会

一手捣胸、一手点削挑刺的半裸少女。她声势凌厉地攻了半天,总算明白对手没

有认真应付的打算,否则以这厮反应之敏捷,第一剑落空时便能反制,益发恼怒

:「我若穿上衣服,你有几条狗命都不够死!」急急抽退,蓦地左手一紧,却是

耿照伸出右脚,踏住了拖地的礼服。

她又羞又怒,忙运劲一夺,居然丝纹不动,见那厮似是回神,恐受制于人,

顾不得身子赤裸,鬆开掩胸的大红袍向后跃开,全身上下除了手中长剑,只剩下

头上华美的金丝凤冠,白皙的玉体在夜风中浮起大片娇悚,更显得肌肤柔嫩,直

是吹弹可破。

少女个头甚是娇小,双腿的比例却颇修长,衬与巴掌大的精緻小脸,体态可

说十分曼妙。然而毕竟是初初发育,双乳不甚丰盈,只比炊熟的鲜奶馒头稍大,

胜在形状浑圆尖翘,乳晕细小,蒂儿只一抹肉豆蔻也似,在昏黄的灯影中看不真

切,可以想见其酥滑适口,必定是又弹又嫩。

耿照倒不是有意窥她胴体,而是见她要退,本能地出脚踩住裙裾,忽觉眼前

白花花一闪,凭空多出了一具腰窄肩削的少女娇躯,不禁错愕。少女本是夹紧双

腿、抱臂捣胸,小脸羞得通红,见他目瞪口呆并未追击,心中一动,放开手脚,

提剑指着他的眉心,冷笑道:

「忒美的身子,看傻了么?哼,男人都是这样,龌龊!」美艷的小脸红扑扑

的,得意之余,又隐有几分陶醉。耿照啼笑皆非,她却像示威似的大方展露裸体,

跨腿迈步转臂刺来,剑尖挟着螺旋气劲,风压直如爆雷!

单论胴体之美,少女远不如明栈雪、染红霞,也不及雪艷青修长健美,但这

些美丽的女子,却鲜少赤身裸体,在他面前展露武功。少女纵身跃前,隔着象牙

色的柔嫩皮肤,能清楚看到肌束扭转、绞紧、鼓劲爆发的连续动作,顺畅得毫无

间隙,像是从温驯的小猫突然变成扑抓猎物的母豹,青涩的胴体充满旺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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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力,妖异得令人屏息。

这一击她全力施为,抓的正是对手失神的剎那,剑出一瞬,内力自毛孔迸发,

陡地飙高的体温蒸腾着肌香汗潮,霎时週身的空气变得又温又黏,布满异香,以

致剑势凝时,已是香汗淋漓,睁大美丽的杏眸,怔怔瞧着男子指间的剑尖。

「……世间没什么美丽,比性命更重要的。况且,你也没这么漂亮。」耿照

鼻翼微歙,碧火神功的感应扩大了这股异质甜香的效力,那是混合了肌肤与汁水

沁蜜的鲜猛气息,令人联想到激烈交媾之后的旖旎狼籍。他皱起眉头,本能地摒

息,食、中二指一连劲:

「撤剑!」娇呼声中,少女倒飞出去,香风似是有形有质之物,随主人被抛

回榻上。她抓住手腕蜷着身体,面露痛楚之色。

耿照起脚一送,飞起的绣金礼服如血鹏展翅,「泼啦!」挟风盖落,恰恰復

住她的身子。「你———」少女俏脸煞白,目光突然落在他肩后,咬牙怒道:

「杀了他!给我……给我杀了他!」

耿照未及转身,锐利的劲风已至。

他单臂负后,右手二指夹着剑尖格檔,来人剑势劲猛,走的是刚强一路,两

人一个猛攻一个硬挡,俱无转圜,清脆的铿铿交击声不绝于耳,片刻耿照已无法

轻鬆地背向来人,觑准空隙抛转长剑,改持剑柄;回身一劈,刚力对上刚力,那

人「登登登」连退三步,正是方才在楼梯间交过手的小宫女。

她柳眉倒竖银牙一咬,沉声娇叱:「看招!」猱身復来,剑招大开大阖,一

反先前的黏缠,耿照暗暗称奇:「她一个人……居然能使两种截然不同的剑路」」

然而刚力对撼,女子到底是吃亏的,比起适才那难以摆脱的细腻剑法,眼下

的压力明显轻得多,耿照手持珐琅嵌金的碧水名剑,一一将来招击回,见她兵器

无损,刃上亦有淡淡波光,不觉一凛:

「她的剑器,也是本城所出!」料想宫女所持,剑质略逊于碧水名剑,但最

少也是天甲剑的品级,否则数度交击纵未折断,也早该崩出缺口。

主仆二人俱用流影城之剑,还都是等级极高的精品,绝非左道妖人能办到。

要出手抢夺一柄碧水名剑,须得考虑剑主背后偌大牵连,一旦消息传人江湖,

势成正道公敌,纵使得了宝剑也保不住;一柄尚且如此困难,何况是两柄?

耿照不禁迷惑起来,小宫女却一点也不放鬆,运剑如腾蛟起凤,呼喝连连,

声势十分烜赫;若非她与耿照的修为有根本上的差距,这一轮强攻之下,不定便

要得手。耿照打醒精神,看准空檔,冒险让剑刃贴颈而过,趁机欺进小宫女的臂

围之间,正是他最擅长的「中宫突入」。

对方是妙龄少女,也不是谁家都有天罗香这么开明的姥姥,他不敢乱碰胸腰,

见她斜背剑鞘,繫带由右而左,忙拽住带子一扯,步法变换,拎着小宫女转过半

边,将她的臀背转到了正面。

小宫女又羞又恼,唰的一声胀红小脸:「你……无耻奸贼!」反手欲撩,胸

间一紧,原来耿照揪着繫带转得半转,带子勒进乳间,勒得她弓腰昂颈,气息顿

滞,这一剑再也撩不下去。

忽听一声娇唤:「放……放手!」一剑自身侧掠来,耿照及时避过,眼前一

花,竟又来一名小宫女。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那宫女正被自己捉在身前,哪

儿又来个一模一样的?拉着小宫女左闪右避,剑脊一拍来人腕间:

「着!」

那人长剑坠地,手中又生一剑,刺穿小宫女的衣袖,正中耿照手腕!

距离太近,碧火神功虽避开腕脉手筋等要害,仍被剑刃划了道口子,铿啷一

声,珐琅剑脱手。原本被挟制在前的小宫女左手忽生一剑,划断胸间的剑鞘繫带,

脱困的同时反刺耿照一记,趁他踉跄避开,抄起了掉落地面的珐琅剑,往榻上一

掷:

「主人,接剑!」

耿照这才明白:原来「小宫女」自始至终便有两名,恰是一对孪生姊妹!

她二人在交错的瞬间交换长剑,以常人难以想像的默契伤了耿照,更缴下他

的兵刃。二人并肩而立,宛若照镜,相貌一样,衣装打扮也是一模一样,裙裾裤

脚缺了一片、裸着雪莹小脚的,自是方才在楼梯间遭遇之人;另一名神情倔强、

刚气凛凛的少女,则是最初在廊间所见,外出巡逻的那位。

锦榻那厢,她俩的「主人」穿上肚兜和晨褛,手中的碧水名剑指地,赤足踏

上冰冷的檀木地板,一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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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废物!」耿照浑没料到她开口居然是先骂自己人,不觉一愣。「

巡逻的不见有人,看门的挡不住人,养你们两个,当真浪费米粮!金钏、银雪,

今晚要拿不住这个刺客,水月停轩的脸都教你们给丢光啦!」

——水……水月停轩?

(她们……是水月停轩的人?)

「等一下!」耿照面色微变,急急追问:

「你们……是水月停轩的门下?怎么会在皇后娘娘的凤阁里——」突然想到

当日在映月舰上曾听许缁衣提起,说三师妹任宜紫前来迎接皇后凤驾。据绮鸳之

言,袁皇后乃大学士袁健南从任家抱来的螟蛉义女,如此,任宜紫便是皇后娘娘

的亲妹子……

莫非,这名手持碧水名剑的少女,便是风靡东海无数正道子弟的「蝶舞袖香」

任宜紫?念头一起,鼻端又嗅得那阵馥郁浓香,她方才内息鼓荡,又无衣裳

蔽体,肌肤香泽被体温一蒸,融融洩洩,竟是久久不散;此刻两人相距已远,仍

能清楚闻到。

这香气非是熏香所致,没有人工物料的厚硬堆迭,而是活生生、热烘烘的生

体气味,浓郁到稍嫌锐利的程度;要说是「骚」,又一点儿也不觉得臭,与媚儿

那种乳脂鲜革似的浓烈体味绝不相同,衬与少女如鲜碾花草般的清新汗味,极能

勾起男人的原始慾望。耿照不由得想起「活色生香」四字,便是这种运功之后会

生异香的体质,才为她赢得「蝶舞袖香」的名号么?

——糟糕,这下误会可大了。

少女冷笑,眸中却殊无笑意。

「兀那刺客!能死在本姑娘的「同心剑」下,你也不冤啦。」

「且慢——」

「少废话!」

任宜紫俏脸一板,手中的碧水名剑「同心」倏然而出!那对双胞胎姊妹金钏、

银雪跟随她已久,默契十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剑。三人剑尖同指一处,快得

声息难辨,纵使闪过其一,也决计料不到另外两柄剑来得这样快;这毫无花巧的

三剑齐出,竟是一步杀着。

耿照虽正对任宜紫,始终提防着在楼梯间遭遇的双胞胎之一——他分别与三

人对过招,只有那回会居下风,若非名唤「银雪」的少女自乱阵脚,即便他终究

能胜,身上少不得要多添几道伤口。

三人来得快绝,耿照避得更快,眨眼掠出圈外,「叮」的一声三尖交合,无

比精准,只可惜猎物已然消失,任宜紫与双姝倏又分开。金钏、银雪默契绝佳,

双剑再度掩至,任宜紫却抢先越过她二人头顶,居高临下,径取耿照眉心!

这招看似狠辣,其实避得轻易,眉心忒小的目标,一晃即走,剑尖、剑风随

即落空,想趁便拣个次要的目标都没门。双姝顾忌主子无处落脚,攻势放缓,联

剑的威力大大减弱。

耿照游斗片刻,发现三人之所以不成剑阵,主要还是因为任宜紫。金钏、银

雪练有双人合璧的招式,此一套路却非是专与任宜紫的剑法配合,而是自成体系。

她若肯仗剑在圈外游走,伺机补位,绝对令人防不胜防;偏生她怒红双眼,

定要亲手置耿照于死地,强出头的结果,金、银双姝难以配合,反而处处迁就,

还不如抄傢伙一拥而上管用。

他摸清了三人联手的弊病,不欲久斗,足尖挑起地上金钏所遗的剑鞘,凑往

银雪的剑尖,「铿」的一声长剑入鞘,银雪睁大眼睛满脸惊慌,耿照「白拂手」

一圈转,啪的一声轻轻击中她的肩头,少女纤细的身躯如风飘柳絮,捲着纱

帘跌入榻里,正摔在厚厚的被褥之上。

「银雪!」金钏与她心意相通,一霎间便知妹妹没事,怒目回头,挥剑斩向

耿照的脖颈!她学的「水月剑式。泪映红妆」原是杜妆怜少女时代的创製,经这

些年闭关修改,已成一套由外修内的奇特剑路,招式的威力颇受情绪影响,就金

钏自身的经验,悲愤、急怒等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与人过招也渐趋狂放,

和银雪得一授的「怜月照影」剑法截然不同。

心知银雪无碍,她这一斩难免少了悲愤与决绝,耿照侧身让过,剑鞘一抖,

长剑倒撞弹出,剑柄正中金钏肩头,撞得她踉跄坐倒,右臂软绵绵地再也提之不

起;勉强咬牙改用左手,剑尖却被耿照一脚踏住。

他手里的剑鞘又空出来,转头兜住任宜紫之剑,那同心剑比金银双姝的佩剑

还要细薄,毫无阻碍一贯到底,剑锷用力撞上鞘口,被耿照拇指一扣,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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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

「任姑娘!我不是刺客——」语声未落,赫见任宜紫面上闪过一抹狠笑,从

剑柄底部抽出一柄髮簪也似的尖匕,急刺他小腹命门!

——这便是此剑「同心」之处!

耿照不觉怒起,抓住任宜紫的右腕,如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提起。任宜紫的腕

子本就为他所伤,只是逞强以丝巾紧紧扎住,此刻一入他铁箍般的手掌,登时疼

得哀叫起来:「要……要断啦!呜呜呜……好疼……」

他闻言赶紧放鬆,岂料任宜紫匕交左手,还未刺出,耿照眼明手快,一把将

她抓起,任宜紫兀自不肯认输,反手戳他小腹下阴。耿照将她双手连簪剑一同箍

在胸前,从背后将她高高抱起,避免这个小丫头一径发疯似的头撞脚踢;眼见金

钏拾剑撑起,银雪也挣脱纱里爬出锦杨,忙三两步窜至露台边,提声道:

「都不许动!再来,我便把她给扔下去!」

夜风吹得任宜紫遍体生寒,把她一身热气腾腾的香汗吹得急遽降温,栖凤馆

何其高耸,露台底下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瞧得脚底板都禁不住刺痒起来,这

才乖乖不动;劲力一鬆,小小的身子变得绵软起来,带着汗潮的体香非常诱人,

颈后髮丝轻拂耿照鼻端,明明怀中人儿娇美无比,他却丝毫不敢放鬆:

「水月停轩门下,怎么会有这种藏暗剑、撩下阴的下九流路数?是谁人将她

教成这样!」见三姝不再妄动,沉声道:「任姑娘,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坏人,

但如果你坚持取我性命,我就非做坏人不可啦!你明不明白?」任宜紫点了点头。

「请金钏、银雪两位姑娘,将佩剑踢下楼去。我并不怕二位持剑,但这样实

在不好说话。」双姝动也不动,金钏面色阴沉,银雪神情慌乱,四隻妙目都瞧向

耿照手里的人质。

任宜紫雪白的腮帮子绷鼓起来,看得出正咬牙忍耐,片刻才一字、一字道:

「照做。」两人得到指示,才将佩剑连着剑鞘一齐扫下楼梯。

「还有任姑娘的剑——」

「你要我扔了这把同心剑,不如将我扔下楼算了。」她截断他的话头,片刻

才低道:「我……扔地上,扔……扔你脚边。你给我好好保管。」也不理耿照答

不答应,玉指一鬆,簪剑直挺挺插入楼板,直没至柄,可见锋锐,连贯穿硬如铁

石的紫檀木也像热刀切半油般毫不费力。

耿照将她抱回绣榻边,正色道:「任姑娘,我要放手啦!请你务必牢记,我

一点儿也不想做坏人。」任宜紫一言不发,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或害怕。

耿照未见她应答,料想是默认的意思,轻轻将她放在榻上,高举双手退开几

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任姑娘,我是………」

「我知道,你是镇东将军慕容柔的人。」美艷绝伦的少女冷冷一笑,一点儿

也不像落败的丧家之犬,白皙的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块金字牌,竟与慕容柔所赐

一模一样。

耿照一怔,立时会意,摸过怀襟衣袋,果然不见了将军赐下的通行腰牌,不

禁骇然:「这丫头……好厉害的剪绺活儿!」

以碧火神功之灵感,要在他身上动这样的手脚,实是难上加难。以任宜紫的

脾性,方才受制时若有机会摸他衣袋,早用簪剑搠他几个透明窟窿,白进红出的,

怎会乖乖扔掉兵刃?想来想去,也只有将她放落的一霎间,才有施展空空妙手的

机会。

耿照自己都快不相信她是水月停轩的三掌院了,比起雪艷青、漱玉节,没准

这名自负美貌的少女还更像七玄外道些。要不是五帝窟还有个漱琼飞打底;把她

跟何君盼摆在一块儿,十个除魔卫道的正派侠士里倒有十一个要杀错人。

任宜紫露这一手,多半还是为出一口恶气,耿照却不由得留上了心:她若是

在激斗之间施展这门神技,威力岂止增加一倍而已?怪的是方纔她全无此意,仿

佛武功与此无涉,全没想到要把这样精巧难防的手法应用在武学之中。

她更关心的,还是面子问题。

「啪」的一记响指,金钏、银雪又将他围在中间,摆出空手接敌的架势。

「任姑娘!」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明知打不赢,怎么老是要自讨苦吃?「

在下的确为镇东将军办差,大家说起来都是自己人。适才有些小小误会,请给下

一个说明解释的机会,就当是卖将军一个面子,如何?」

任宜紫轻声笑起来,玩闹似的晃着他的金字腰牌。

「看来你什么都没搞清楚。我阿姊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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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不能让慕容柔知道。」她

笑着转头,眸中却无笑意,柔声道:「不得不杀你灭口,本姑娘也相当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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