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卫大人,”方翠屏见他神色紧张,不理会一旁李锦屏频用手肘轻碰她,认真道:“要不我替你通报一声,与代掌门问一问?想来沐四公子若不回来,好歹也要同代掌门打声招呼的。
要不……我帮你叫下红姊?”看来她对那天在朱雀大宅当眼线、阻了他俩互诉心曲之事十分过意不去,一有机会便想补偿他,免得心里不好过。
李锦屏急了,眼皮子一动,温温婉婉笑道:“大人,代掌门吩咐了,在三乘论法大会之前,代掌门与二掌院都要斋戒净身,不见外客的。
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方翠屏柳眉一挑,怪道:“差这点时间么?方才明明……哎呀你这死丫头片子!无端端的,踩我做甚?疼……疼死啦!”李锦屏没理她,冲耿照一敛衽,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垂眸道:“婢子们告退啦。
典卫大人请。
”拉着方翠屏退回甲板,命舵工收起浮桥。
耿照心念一动,大叫:“论法大会你们也去么?”李锦屏笑笑没答腔,方翠屏边跳脚边道:“去呀,本门祖师乃比丘尼,也算是佛门一脉。
代掌门说做人不能忘本,三乘论法那是一定要去的。
”突然像小麻雀般往旁边一跳,指着李锦屏道:“死丫头!你再踩我试试的,本小姐同你没完。
”李锦屏无奈微笑,满脸无辜。
耿照扬声叫道:“二位姊姊!烦请代转二掌院,明日三乘论法会上,我若迟未到场,请她为我照看将军!”方翠屏眼睛一亮,笑道:“这忙我能帮!”没等李锦屏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了。
离开泊港,耿照强抑下焦虑着急,返回朱雀航静静等待。
绮鸳已吩咐下去,潜行都的探子眼下正搜着越浦的大街小巷,寻找目标的踪影。
越浦是个巨大的商都,要在其中找三两个人,可比在旷野中搜寻流民困难得多,然而时间紧迫,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只能把人手全撒下去,尽可能地找寻。
沐云色的行踪掌控本身就有着致命的盲点。
他自入越浦以来,始终借住在映月舰上,即使偶尔离舰溜达,总是一两时辰内便回,而且次数着实不多。
潜行都须掌握全城武林人士进出的情报,人力的负担原本就相当吃紧,再加上耿照坠江失踪的那两天还得抽调人手前往搜救,沐四公子既是耿照的知交好友,亦非监控的重点,便与水月众姝划作一个责任区分,没有特别监视他离舰期间的去处及举措。
如今想来,沐云色接到命令前来越浦,除了等待与师兄们会合,同时也负责安排接应事宜,连在明处的好友耿照,以及暗处监视的潜行都亦未察觉。
奇宫门人皆负诡智,且办事的能为手腕非同凡响,由此可见一斑。
耿照在榻上盘膝调息,将“藏锋”横在膝上,等了一夜。
直到寅时已过、窗外天蒙蒙亮时,绮鸳才急急推门而入,低道:“找到了!”耿照猛然睁开眼。
“是谁?在哪?”“沐四公子,在城北一家小旅店。
与一名黑衣男子说话,依外貌推断,应是你说的那位二师兄聂雨色。
”看来他们会合了。
耿照浓眉一挑:“韩宫主跟另外一位姑娘呢?”“没看到人。
”绮鸳面色有些凝重。
“要等天大亮才能派人混进去翻查簿册。
自慕容柔入驻越浦,城中形同宵禁,下半夜投宿极不寻常,一定会引起聂二、沐四的怀疑。
”“不妨,我自去一趟便了。
另外一位有消息么?”“没有。
”--那就是准备动手了。
形势已迫在眉睫,府外早已备好快马,耿照提着藏锋刀跨上鞍,在城内街道放足狂奔。
所幸越浦居民习于晏起,寅时刚过,路上少有行人,耿照纵马狂奔,远远见得那间旅店亮着灯火,店招都还未挂起,门外篷遮下仅一桌坐得有人,服色一黑一白,正是聂、沐二人。
耿照急急勒马,滚下鞍来。
两人均是耳目灵便之辈,早已起身。
沐云色一见是他,面色丕变,急道:“耿兄……”末了那个“弟”却说不出口,瞥了师兄一眼,额间冷汗涔涔。
聂雨色一看他的模样,什么也不必问了,心里有底,冷哼:“一会儿找你算账!”双手负后,径迎上前去。
“聂兄、沐兄!”耿照急道:“韩宫主何在?小弟有急事求见。
”聂雨色懒惫一笑,哼道:“急什么?一会儿你要想不见都不成。
”拢于袖中的双手各握住一根算筹,还没来得及动作,忽听“铿”的一声清亮龙吟,一柄脱鞘长刀已架上颈项,冷冽的刀锋还未触及肌肤,汗毛已根根竖起。
他此生所遇刀剑,从未有如此寒锐者。
耿照本无与他动手之意,只是碧火真气充盈欲裂,全身的气机感应便如一面绷紧至极的皮鼓,聂雨色一动杀念,迸出的一丝杀气撞在鼓面上,居然迸出惊天巨响。
感应杀意,耿照想也不想,“藏锋”应手而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对聂雨色刀剑相向;然而一与他眼神交会,耿照便知这刀出得没错,若慢得片刻,教聂雨色抢先发动奇门术数的玄妙神技,怕现在就是自己躺在地下了。
聂雨色平生只有他暗算人,还从未遭人暗算,耿照这刀不但快绝,而且不容一丝犹豫踌躇,否则决计不能抢在他前头,只能认为耿照一开始便是存心来找麻烦,冷然道:“不简单哪,典卫大人。
你这副老实巴交的假面具,算是骗倒我了。
聂某今日这个跟头栽得不小。
”耿照没时间与他多说,急道:“聂兄!韩宫主在哪?”一旁沐云色完全被搞胡涂了,弄不懂要暗算人的二师兄,怎地一照面便被人给制住了,料想耿照不是无故上门寻衅行凶之人,连忙劝解:“耿兄弟!我师兄对你有些误会,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莫与他计较?”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长刀一架,转头喝道:“沐兄!韩宫主在哪里?”眦目欲裂,狰狞的模样连沐云色都踌躇起来,暗忖:“莫非他真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宫主讨回师父所遗?这……耿兄弟分明不是这种人啊!”却听耿照吼道:“沐四公子!韩宫主有危险了,还请速速告之宫主下落,以免铸成大错!”聂雨色叫道:“老四,别上当!”已然来不及了,沐云色心念一动,目光射向后头一幢粉墙大院。
耿照会过意来,想起他们在绿柳村时也是投宿民居,以掩人耳目,“铿!”一声长刀入鞘,身形微晃,急向大院掠去!聂雨色气急败坏,猱身追上前,一掌劈向耿照背心!几乎在同时,懊恼的沐云色也飞跃而来,急唤道:“耿兄弟留步!”耿照冷不防转身,双掌轰出,聂、沐二人各接一掌,蓦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莫说抵挡,连扭身缩退也来不及,两人被轰得倒飞出去,齐齐呕血,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聂雨色登登登地连退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欲起时却不由得膝弯一软,单脚跪地;沐云色的修为毕竟不及师兄,退了几步仍停不住,一跤坐倒,抚胸勉强调息。
耿照心急之下没抓准劲道,低头瞧了瞧手掌,似乎不解怎会如此雄劲,抬头歉然道:“二位……得罪了!小弟不是有意的。
”提刀跃过墙头,箭一般劲射而出,沿着廊庑发足狂奔,不住挥动右臂,一路“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