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九娘千算万算,算不到“紫影移光术”一照面便要了南浦云的命。
身先士卒亲上火线的南公既殒,翠明端登时成了在场地位最高、身份最尊贵的一个,就这样接手了指挥大权。
众人叫苦不迭,又不敢迳退,已有脚程快的飞报金环谷,余下同僚莫不求神拜佛,盼在新的行动指挥——多半就是十九娘自己了——赶到前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只可惜岔子不肯放过他们。
庭中“紫灵眼”连喊几声,见周遭悄静静地无有回应,神情木然,片刻才道:“你们不听话。
我自个儿来罢。
”喀喇一声,偏堂里厢的纸门滑开,跃出一名劲装少女,落地时踉跄了几步,随即越走越快,越走越稳;明明俏丽的圆脸与眼前的紫衫丽人无一丝相像处,表情却如一模印就,到得紫灵眼身畔看也不看,伸手便去拉她腰带。
蓦听檐外一人朗笑道:“一斛珠你学坏啦。
好好的鸡不做,却来褪良家妇女的衣裳。
”不是胡大爷是谁?那少女正是翠明端的“如意女”玉斛珠。
她木然抬头,原本呆滞的表情一瞬间现出微妙的变化,但见粉面酡红、鼓胀玉靥,似怒非怒,似喜非喜,仿佛这些不熟练的表情一股脑儿全挤到了脸上,可惜没一个做得全的,不知在忙和些什么,抬头叫道:“我不是一斛珠!”老胡自墙头一跃而下,被六燕砍的皮肉伤早已裹起,信手撂倒接连扑来的几名金环谷杀手,大笑:“不是一斛珠?你少骗人啦,明端才不是你这样!”“玉斛珠”早把紫罗袈女儿和缝布娃娃的事撇到一旁,气呼呼道:“我就是这样!不然能是哪样?”胡彦之闪过一柄鬼头刀一把兰锋剑,反足踹飞两名分持套索的黑衣人,已来到她一丈方圆内,不慌不忙道:“你这样穿衣裳,分明是一斛珠!别想唬我啊,啧啧,你腰带的绑法已然泄漏了你的真面目!你以为你学明端讲话学了个十成十,就能变成明端了么?说谎精、赖皮猫!不知廉耻,爱慕虚荣,道貌岸然欺上瞒下的小猾头!”翠明端简直气炸了。
“我不是一斛珠,她也不叫一斛珠!我才不是说谎精、赖皮猫、不知廉耻、爱慕虚荣,道貌岸然、欺上瞒下的小猾头!”“你骗人!”“我没有!”“你的腰带——”“我绑给你看!”她低头猛扯围腰,缠紧的系带扑簌簌地掉了一地,而胡彦之此时恰恰抢到她身前,抓起腰带一圈一转,连着两条藕臂并肉呼呼的小蛮腰缠作一处,将一斛珠绑成一串粽,裹得严严实实。
翠明端再不通世务,这时也该明白是中了计,胡彦之料她有顿好骂,已备便一肚子刻薄话。
岂料玉斛珠一颤,突如其来地解除了寄体,小脸白惨剧喘不休,被系绳勒成一大包的奶脯起伏惊人,雪肉似将溢出;甩甩头眨眨眼,茫然道:“胡……胡大爷?”胡彦之将紫灵眼横抱起来,一脚一个,踢飞前后两名来援的金环谷门人,咧嘴道:“咱们又见面啦,一斛珠。
今儿没上工啊?可喜可喜。
”玉斛珠正欲接话,突然腿间一凉,失去围腰系带的宽大裈裤滑至脚踝,裸露出白嫩圆润的下半身,两条腿儿又细又直,新炊馒头似的饱满耻丘浑圆酥腻,教人直想咬上一口。
她“呀”的一声满脸通红,顾不得双手受制,摇着屁股一溜烟钻进偏堂,免教旁人瞧了去。
综观鬼先生麾下,胡彦之唯惧者“豺狗”矣,这帮金环谷豢养的杀手不过武林三流门派水平,除开南浦云、七落燕等寥寥好手,胡大爷浑没放在眼里。
此际院里一地哀嚎,十几名金环谷杀手抱着伤处辗转反侧,余下诸人终于省悟:单打独斗,无人是这名虬髯汉子一合之敌!忙结成圈子紧缩,欲逼得他首尾难顾。
胡彦之但觉怀中人柔若无骨,明明触手处温软丰盈,又轻得仿佛能作掌上舞,滋味难以言喻,不由得心猿意马,总算还记着身陷包围,强抑下低头细瞧的冲动,抬脚踩住一杆乘隙偷空的链子枪,转头叫道:“符姑娘,你留神啦!”一抹白影冒出墙头,正是等待接应的符赤锦。
老胡正欲抛出,紫灵眼突然昂起了尖细姣好的下颔,一只清澈明亮的左眼直勾勾盯着他,轻声道:“恶徒!”啪的一声甩了他一耳光。
美人含嗔自是媚极,可手劲半点不含糊,打得胡大爷眼冒金星,嘴都歪了,忙活动活动下巴扭了回来,嘻皮笑脸:“不是,小师父。
我这是为了救您老人家,非是有意轻薄——”忽然失语,怔瞧了老半天,暗忖道:“符赤锦的师父、堂堂“玉尸”紫灵眼,没五十也四十好几了罢?怎是个忒水嫩的雏儿?莫说十九娘,连她女儿也做得!娘的,难道是吸人血驻颜的老僵尸?”抱着雪股的右掌紧了紧,那轻软如绵、直陷指掌的娇腻,确是妇人独有的丰熟;但这腰板结实挺直无一丝余赘,分明是含苞少女、处子童贞之兆……这不对啊!你不能既是五花又是胛心,你总得选边站哪!要不都让你玩好了,你让人家腱子蹄膀怎么活?墙头上符赤锦看他都快崩溃了,好不容易清开的周身方圆又涌进了一批新血,胡大爷在连片刀光剑影中闪躲伶俐,抱着小师父的两只猪手捏猪肉似的颇不规矩,就是不扔过来,这当口又不好指摘他贪花好色占人便宜,不禁又急又恼,心想小师父打得你半点不冤枉!圈口叫道:“胡大爷,快呀!”胡彦之如梦初醒,双腿连环扫倒一片,便要运劲,冷不防又捱紫灵眼一刮子,抱着人原地转了半圈,差点把她抛往另一侧墙头。
幸紫灵眼更不消停,反手再甩一记,打得他调转方向,回到了原处。
老胡欲哭无泪。
好罢摸你屁股是我不对,可你报仇得看场合呀,这会儿是为难谁?见她四度扬手,胡彦之将她往地上一扔,挥拳揍飞两个上前瞎掺和的出了口鸟气,怒道:“你再打我翻脸了啊!还讲不讲道理?”紫灵眼信手掸掸衣裙袅娜起身,依旧是优雅从容,不愠不火的,但不知为何,苍白的雪靥似晕开一抹嫣红,轻启朱唇,淡淡说道:“我不讲道理。
你欺侮明端,我给她报仇。
”对正老胡,冲他撩起了遮覆右眼的发束!原本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的紫灵眼,忽觉包覆她的隔膜消淡了些,意识更贴近感官,仿佛只差一步,就能取回自己的身子。
在略微清晰的视界里,依稀见一名身着劲装的圆脸少女奔向自己,伸手来解腰带;少女的五官模糊不清,身上却有某种十分熟悉、甚至可说是“亲切”的异样感觉,就像……就像看见镜中倒影似的。
紫灵眼突然明白过来。
占夺自己身子的那人,也对少女做了同样的事。
不同处在于:那名唤“明端”的女子,不能任意操纵她的身体。
能将对心识的影响力,由脑神泥丸宫下及唇舌咽喉,已是明端的极限;即使如此,要持续影响她的心识和身体,对明端也是相当吃力。
但圆脸少女不同。
她对试图操纵她的人浑不设防,甚至敞开心房,将自己全然献出。
此举必经严格磨练方能办到,于双方皆是。
明端与少女所用的秘术与本门一脉相承,像是揉合了伏形大法与紫影移光两种路子,紫灵眼没想过可以这般运用。
她饶富兴致地盯着少女模糊不清的形影,仿佛这样就能看出这种全新方法的门路。
而情况就在男子从天而降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紫灵眼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甚至无法悉辨其容,一股潮浪般的波动就这么冲进她的心版,几乎塞满心上所有空隙,宛若暴雨横塘,无论冲击或受冲击的一方,俱撞得粉身碎骨,几乎失去原有形状,却没有稍稍歇止的一霎——(别……别这样!嘘——放轻松……别这样,别这样。
嘘……)她握持着自身意念不被洪流冲毁,唯有这样,才有机会令双方完好如初。
明端操控心识的法门,或许较她强横霸道,然而青面神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无疑在经验方面更加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