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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处携回损坏的连城剑,为防有什幺不测,预言恐将失传,便将开启神秘预言的法子,凝思贮于剑末宝珠。

原本他想托付的对象,并不是父亲,而是外……是幡宫岛的田岛主。

”田初雁与秋拭水交情甚笃,秋家父子感情不睦,有此安排,想来也不奇怪。

“但祖父突然离世,来不及交代任何人,这柄残剑遂被收藏于庄中。

当时父亲心神大乱,惶惶不可终日,有一天‘突然来了个人,求鉴一柄无名之剑,只说剑上有铭,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彷佛这样说父亲便能懂得。

”但失怙未久、仍陷于丧父之痛中难以自拔的秋意人,完全不知道这名不速之客在说什幺,心烦意乱之下,对来客言语无礼,恣意挑衅,似乎想藉此一抒痛失至亲的哀恸。

他不知道父亲对他,竟是如此重要。

那个总是沉迷在自己欢喜的物事里、不记得该回头看看他的父亲,秋意人从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幺……但为何,失去了了解他、与之共处的机会,竟是如此令人心痛!妖刀之乱又怎的?异族铁蹄又怎的?为何你总是想不到家人,却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慷慨轻掷,快意牺牲?对世间怀抱着愤恨不平的青年,对来客以剑相向,而那人却以一个眼神便瓦解了他。

那是他无法想象、甚至是此生难企的绝顶武功。

“是我对不起你爹。

”那人拍拍他的肩膀。

显露的哀伤很淡,或因为深入骨髓之故。

秋意人无法自抑地流泪,彷佛见到极亲的家人,悲从中来。

在此之前他一声都没哭过,瞪视挽幛的眼里除了愤怒,什幺也没有。

“我应该帮帮他的。

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那人叹道。

为找那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秋意人翻出簿册中能想到的每一柄剑,当然包括妖刀之战中劫余的名剑,连城剑便在那时被携至堂上,但那人似对珠光宝气的华丽名剑毫无兴趣,只看两眼便即搁下;大部分的时间里,这后半截的残剑都被秋意人握在手里,意念之深,甚至在飞廉珠里留下残迹。

“台丞请看。

”秋霜洁把手一挥,身畔突然出现一把太师椅,椅上之人一身旅装,风尘仆仆,原本熟悉的娃娃脸或因沉溺酒色之故,略显松垮,一如逐渐隆起的腹围,看来益显疲惫。

他持剑端详,怀缅的神色依稀有几分往日的模样,蓦地眉目一动,精光迸发,酒色不禁的中年男子突然变了个人,一霎间气机隐动,令人丝毫不疑他能以目光制伏东海年轻一代有数的剑手秋意人。

男子嘴唇微歙,似是说了些什幺,却无法听清。

萧谏纸正欲趋前,影像突然消失。

“飞廉珠的贮思秘法十分繁复,”秋霜洁解释:“父亲未曾得授,之所以能留下这点形影,全因他当时矢志专一,意念强大所致……”见萧谏纸缓缓走到身前,低声道:“再一次就好。

我想……再看他一眼。

”少女被他眼里的悲怆所慑,含泪颔首,小手一挥,那人捧剑喃喃的模样再度凝于虚空中。

老人眯起眼,微佝着背细细端详,眉头越皱越深,也不知瞧了多久,才轻声道:“让你别喝这幺多酒啊。

”秋霜洁还待说话,老人却摆摆手,毫不留恋地转身,颤巍巍踅回原处。

这意思很明白了,少女暗自叹了口气,收起飞廉珠里的影像,正色道:“独孤弋重回浮鼎山庄,非为缅怀故人。

他回忆当时聆听预言的情景,显然想到了什幺,冲口而出,可惜父亲的注意力因此消散,无法凝练如前,飞廉珠里没能留下更多,听不出独孤弋到底说了什幺。

”西宫川人所说的那笔鉴兵记录,正是微服至此的独孤弋。

禀笔之人自非离世的秋拭水,而是其子秋意人;之所以无有姓名,盖因独孤弋不能自报家门,依他的脾性,怕连扯谎也懒得,簿上遂无条陈。

而后秋意人舍弃家业,出外远游,持续着近乎自我放逐的剑客修行,说不定即是受此番会面的影响,矢志追求剑道至高,并藉以稍遣丧父之痛。

从时间上推算,离开浮鼎山庄后不久,独孤弋便在平望驾崩。

多年来,萧谏纸一直相信异人所说,只有“天劫”才能收拾得了天下无敌的阿旮,独孤弋在战场之上、决斗之中,已无数次证明了这点,例证多到萧谏纸无法忽视。

武皇帝驾崩之后,萧谏纸用尽各种手段,取得司天台、太史局的文档,甚至设计拷问司天台的大监,得知帝崩当日,京郊曾降天雷,地化泥流,涧洪爆发————这些都是“天劫”的征兆i并非独孤容一派胡扯矫作,用以遮盖眞相的烟幕。

不计国家发生大事时,必然会有的街谈巷议、童谣谶语,眞正坚持武皇帝是被人刺杀的,到头来只有一个待罪守陵的十七爷。

独孤寂和他谈过之后非常失望,他一直以为萧先生是可以理解自己的。

这极可能是萧谏纸此生最大的盲点。

近十年来,他才慢慢察觉其中蹊跷,试着将异人的“天劫”说放置一旁,纯以审案的角度,来看待此事中得利的一方。

即便如此,独孤容是否眞刺杀了兄长,萧谏纸并无定见,正如缺乏凶器的凶案最是难办,世上想要独孤弋死的人,还少得了幺?只是谁也杀不死他。

这事是办不到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思路受阻,萧谏纸开始尝试以独孤弋的角度思考,想知道他回浮鼎山庄到底是为了确认什幺,又为何没有来找自己……当往事一幕幕浮起,再与那“预言”相参照,他终于明白独孤弋早他一步发现的是什幺。

独孤弋不算精细,认识他的人,不会以“聪明”形容他,但他拥有某种独特的天赋直觉,恍如野兽,总能敏锐地嗅到血的气味。

这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异人传授两人武功兵法,寄望他们做的,并非争盟争霸一统天下,秋拭水向他们揭示的“预言”,进一步肯定了这个方向:精兵猛将,是为了更可怕的敌人准备的。

两个数千年来不断争斗的阵营,一在明,一在暗……只是有人误导了他俩,将事情扭转至全然不同的方向。

若独孤弋的死非是天劫,而是人力所为,甚至是一桩精密已极的阴谋,那幺致死的导火线,绝对是因为他太过接近眞相。

从京城近郊的天雷往回推,在浮鼎山庄内捧剑喃喃的这一幕,就是命运转折的关键点。

“他说了什幺……无法听见幺?”老人问。

少女摇摇头。

“飞廉珠里的,就这幺多了。

但我分析了他开声瞬间的嘴型、喉头滚动的幅度,再结合其他线索,已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老人疏眉一轩。

“……人名?”“是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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