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之手。
”“不是。
”举目四眺,神情警肃,用眼神示意她靠近些。
染红霞面红耳赤,急得跺脚。
光天化日之下,窃窃私语,成什么体统!这都能做得,何苦忍著相思,分隔两地,夜夜独守空闺?咬唇摇头,示意不可,连薄愠的眉宇都显得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她期待今日与耿郎同行,已连着几宵睡不安枕了,休说赤炼堂,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去得。
自出客栈,一路抑着雀跃之情,直似春日踏青,然而打朱雀大宅后门经过,见两名少女并肩而入起,便生出微妙的变化。
少女作襦裙绣鞋的打扮,半点也不似武林人,并头喁喁,娇俏可喜,乍看毫无异状,然染红霞认得其中一人之面,是从冷炉谷返回越浦时,在途中接应的潜行都之一,绝非寻常的幼婢。
好不容易绕到前头,应门的又是郁小娥;等候期间略一窥探,廊庑间不时有日常打扮的潜行都众走动,这才意识到:原来耿郎周围,竟有忒多妙龄少女,不知怎的便介意了起来,浑身都不对劲。
类似的情景,在冷炉谷时更加明显,然而,恰恰便是冷炉谷内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反而不觉有异,况且那几日里耿照时时刻刻都将她带在身边,夜夜春宵,极尽缠绵能事……宛若置身云端的幸福,无形中也加深了虚无梦幻之感。
她并不怀疑耿郎的品行,相信他是以礼相待的君子,但就是忍不住别扭,一见他来没能笑开,其后便越发的别扭。
耿照知她脾性,不以为意,但染红霞浑身长刺似的,没头没脑地抗拒着一切亲匿的举动,一时间耿照也无融霜消雪的妙法,虽觉好笑,亦是无奈。
所幸尴尬未久,一阵喀哒蹄响,街角墙尽处转过一团乌影,却是由大宅侧门牵出,前头一抹曲线玲珑、婀娜有致的绯红衣影,自是打点脚力的符赤锦。
染红霞一见她来,不由露出笑容,如见救星;定睛细瞧,赫然发现她带来的不是两匹骏马,而是由两匹驮马拉着的髹漆小车。
那车做工精细,驭车的厢座之前,还设有围栏,通体乌漆,以铜件镶饰,却是慕容柔自谷城大营中拨来,供宝宝锦儿往驿馆陪伴沈素云之用。
车厢的柱前挂了块五色虎头木牌,城将见牌如见通关文牒,毋须盘查,迳行放过。
给女子乘坐的车,厢内能有多宽阔?染红霞一想到往血河荡的路上,将与他挤仄在小小的空间里,俏脸红得掐水软柿一般,又羞又急,赶紧将符赤锦拉到一旁,双姝并头喁喁,亲热地咬着小耳朵。
耿照没怎么运劲,微一凝神,碧火功的先天真气经鼎天剑脉增幅,佐以用力极精的“蜗角极争”心法,滤去四面八方涌来的各种杂音,只留下两人刻意压低的细语声——自从肉体经血蛁精元改造,耿照面对的新课题已非“不足”,而是“太多”。
力量太多,五感知觉太多,就连气机之类的微妙感应,相较从前,都是一下子暴增数十倍、乃至百倍的程度。
所幸他在望天葬的秘崖下悟得“蜗角极争”,此法不仅“量入为出”时极为管用,反过来“量出为入”亦无不可,耿照从在冷炉谷那会儿,每日抽出固定的时间遁入虚境,重新适应身体的变化,迄今已能掌握自如,免受其害。
符赤锦纤指连点,指着车柱上的虎头木牌,对染红霞细细分说,耿照是如何弄丢了将军颁下的金字牌,还没想到够好的理由向将军交代,若无此车,就算城将认得他是谁,也未肯轻易放人云云,煞有介事,连耿照自己都差点信了,对宝宝锦儿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
染红霞虽然别扭,却是个讲道理的,至此无话可说,只余别扭而已。
符赤锦笑道:“姊姊怕惹人非议,何妨安坐车内,教他给你赶车。
如此更无嫌疑,哪个敢说闲?”染红霞杏眸一亮,露出恍然之色,亲热地捏捏她绵软的小手,欣喜之情,尽在不言中。
符赤锦笑道:“你懒得见他,我一有空了,便去瞧你。
媚儿前日派使臣送信,大张旗鼓的,弄得大伙都不安生,我打开一瞧,只有两行字,写著‘大奶妖妇我好无聊,准你来见。
红衣服同长腿贱人若要打架,也让都来’。
你瞧,这丫头也念着你哩。
”染红霞忍不住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双姝聊了会儿,符赤锦领着从人打道回府,乌漆大门重又闭起,巷中只余两人一车。
耿照没等召唤,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爬上辕座。
却听染红霞道:“典卫大人请坐车内,由我来驾车罢。
”耿照一怔:“这……怎么能够?还是由我来……”染红霞娇娇瞪他一眼,板起俏脸忍着笑:“你驾车的技术好过我么?我在北关学驭术时,典卫大人怕还没出生哩。
”这话倒非无的放矢。
染红霞五岁就学驾车马了,当日躲避万劫刀尸时所展现的强大驭术,的确是打小培养的家传技艺。
耿照没敢违拗,乖乖爬进车厢,染红霞“噗哧”一笑,眼波流转,得意洋洋地持缰开拔,原本的拘谨别扭去了大半,心情甚佳,只差没低声哼起曲儿来。
这轺车的车厢与辕座之间,是没有厢板阻隔的,仅以两层吊帘相隔,一重竹帘一重布帘,均是中开的形式。
辕座向后伸入车厢内,制成可翻折活动的屉板,路途长时便翻起来,供驱车之人靠背歇息;天冷时放平,车夫向后坐入厢内,以中间分开的吊帘挡风挡雪,十分便利。
乘坐这种小型轺车的,多半是女子。
小康之家,总不能专养一名车夫,经常是由侍女驾车,坐入帘幔之中,辕座前还有围栏遮住,勉强算不得抛头露面,礼教上也能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