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燕笑道:“这是蚕丝。”
蚕丝?在场众人都没有听说过蚕丝,闻言面面相觑。
这次给姚燕燕办生辰宴的是飞鸾宫一座宫殿,规模比麟德殿小了许多,用来招待这些高门女眷正正好。此时已经是傍晚,各家前来赴宴的女眷们依次坐着,言笑晏晏的样子,情景看起来和上一世她生辰宴上有些相似,但她们看着她的眼里却不像上一世一样,表面热络,眼里透着鄙夷,而是尊敬的、殷勤的,这让姚燕燕更加感觉到这一世上一世的不同。
上辈子她和陛下怎么盼也盼不来的宝宝,这一世却这么早就来到她和陛下身边,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不同吧!想到这里,姚燕燕面上笑意更加温柔,她解释道:“蚕丝就是一种虫子吐出来的丝线,本宫身上的衣裳就是由蚕丝织成的布料裁成。”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本宫发现蚕丝的那一晚,刚好就怀上了龙胎,这说不定,是冥冥之中自有神佛庇佑呢!”姚燕燕这一说纯属是瞎扯,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人信就行。
果然,她这一番话落下,立刻就有人附和道:“自古以来,只有荷丝能织成丝绸,娘娘发现这蚕丝的那一天,就怀上了龙胎,这说不定是上天的恩赐啊!”
“能织出如此绚丽的衣裳,那种名为蚕的虫子定然非同凡响。”
“这蚕可是贵妃娘娘发现的,咱们齐国说不定是第一个用蚕丝织布的国家,有了这蚕丝绸,谁还稀罕去买吴国的荷丝绸?”
“产出荷丝的荷花便是清雅的自然之物,也不知道那蚕生得多漂亮?”
眼见大家的话题渐渐往蚕究竟有多好看拐,姚燕燕轻咳了一声,脸不红气不喘道:“那蚕其实跟蝴蝶有些相似。”
蝴蝶!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姚燕燕笑了笑,命人将准备好的丝绸呈上来。
片刻后,同样身穿丝绸衣裳的顾昭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用托盘端着一叠叠丝绸帕子的宫人。
跟姚燕燕身上所着的胭脂色丝绸衣裳不同,顾昭容身上穿着的是月白色的,颜色稍显浅淡,却同样光彩夺目,衬得宴上那些命妇贵女们黯然失色,如此一来,跟在顾昭容身后进来的那些丝绸也就越发吸引众人的目光。
宫人们托盘里的丝绸帕子一共十叠,分别被染成红橙黄绿青蓝紫黑银白十色,宫人们分别取出送给那些命妇贵女们看,有些人拿到手后就忍不住摸了摸,确实比她们身上的荷丝绸衣裳要鲜艳柔软。
哪个女人不爱亮丽的衣裳呢?看出众人面上露出对这丝绸的喜爱之情,姚燕燕为众人引见道:“这是顾昭容,如今宫里的蚕园就是她打理。”看众人和顾昭容相互见礼后,姚燕燕便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叹了口气道:“诸位身处高门,想必也清楚,如今咱们大齐国内的境况实在称不上好。”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众人议论那丝绸的声音顿时停了下去,一齐看向姚贵妃。
其实这些命妇和贵女,大多只管自己内宅中事,家中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或许对京城外的状况有些了解,但一些家中男人只领个虚职的,就没那么清楚了,尤其对于这些女眷来说,朝廷的事情向来不是需要她们关心的,了解得就更少了。
此时见姚贵妃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众人不由感到一阵羞愧,不知该如何接话,又担心哪句话说错了引得姚贵妃不悦,万一贵妃不经意在陛下跟前提起,哪位官员的夫人如何如何,岂不是要败坏自家男人在陛下面前的形象?于是纷纷闭上了嘴巴,有几个方才还在小声谈论丝绸的小姑娘也住了嘴,只是手上还偷偷地摸着宫人递上来的那些丝绸帕子。
姚燕燕见大家不接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还以为她们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毕竟这些命妇里有不少年纪比她大上一两轮的,阅历丰富些,能领会她的言外之意自然也不出奇,于是直接道:“本宫时常听陛下提起,如今国库空虚银钱吃紧,于是在发现这蚕丝后,就赶紧命人建了个蚕园织造布匹,就想着织出这丝绸后能换些银钱,好为国库减轻些负担。”
也就是说,娘娘办这个生辰宴,不是来将她如何忧国忧民的,而是宫里要做起蚕丝绸的买卖?
听到姚贵妃的这些话,在场大多数顿时松了口气,有几个年轻点的姑娘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喜色,已经开始想着要买什么颜色的丝绸做衣裳了。
顾昭容这时便道:“娘娘如今怀有身孕,且又不通商贾之事,诸位夫人若是能帮娘娘将这蚕丝绸宣扬出去,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呢!”
这用蚕丝赚来的钱充入国库造福社稷,可不就是利国利民?
当下就有一名贵妇笑道:“娘娘放心,这样好的丝绸,何愁换不来银钱?娘娘怀有身孕,还为国家大事操劳,当真辛苦。”这人一开口,其他人也连连附和。
“贵妃娘娘这份威仪与胸怀,是我等远远及不上的,我看呐,这后宫之中,只有贵妃娘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说这话的当然是周修仪,她端着一只托盘从外头走进来,身上穿着修仪这个位份的衣服,待在席上的各家女眷很轻易就能认出她的身份。
只见她手中托盘上,放着几盒香膏,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用小扇扇了扇,便有一股迷人的芬芳弥漫开,跟姚贵妃身上的香气略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有了方才蚕丝绸的那事,这下众人哪儿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命妇是什么想法自不必提,那些她们带进来的小姑娘已经惊喜得满面通红,有几个要好的已经开始讨论要买多少这种香膏,这里面有多少种不同味道的。
对于这些出身名门的命妇和贵女而言,想要买什么东西,从来都不需要考虑价钱,只需按心意行事。
姚燕燕坐在上首,愉快地看着周修仪那张嘴滔滔不绝地讲述香膏的妙用,看着那些命妇贵女们心动的模样,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堆长着翅膀飞向她的银子。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喏声,说是陛下和太后到了。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不过姚燕燕还没来得及屈身行礼就被太后按住了,她笑得一脸慈祥,对她道:“你现在怀着身孕呢,不必多礼。”
众人见太后对姚贵妃如此亲近,越发肯定了姚贵妃是已经定下的皇后人选。
片刻后,姚燕燕将主位让出来给太后坐下,她和陛下则坐在太后左侧,在庭院里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词当中,姚燕燕听见陛下道:“爱妃,今天是你生辰,朕送你一份礼物。”
姚燕燕正想着陛下会送啥呢,就看见高公公展开了手里的圣旨,将封她为皇贵妃的旨意宣读了出来。
皇贵妃可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且只能封一人,莫说现在没有皇后,就算是将来有了皇后,这皇贵妃的地位也是极为尊荣的,虽在皇后之下,却不必受皇后的钳制。更何况,如今众人都明白,这皇贵妃之位,只是陛下递给姚贵妃的一块踏板罢了,先给她提提位份,等到将皇子生下来,封为皇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当下,大殿中的贺喜之声络绎不绝。姚燕燕坐在陛下身边,侧头看着他,就见陛下也正含笑看着她。
在姚燕燕看来,以前的陛下虽然笑起来也好看,但总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与天真,可是如今的陛下笑起来,却和以前有些不同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瞧着比以前更俊了。
她又去看太后,许是发现她在看,太后还侧过头看了她一下,她头发已经有些白了,看着她的目光也亲切和蔼,不像上一世,严厉又厌恶。
姚燕燕再去看满殿给她贺喜的人,这其中还有不少妃嫔,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为她高兴有的神色怅然……但是没有上辈子那种她习以为常的痛恨。
这一世是真的不一样了啊!姚燕燕摸了摸肚子,莫名觉得,这一世再差,也不会落到上一世那样的结局了。她和陛下,还有宝宝,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想到这里,她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握紧了陛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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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生辰宴主要是宣传丝绸和周修仪的香膏,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事,因此坐了没一会儿,姚燕燕就说乏了要回去休息。
现在她肚子里可是揣着宝宝,太后一听见她说乏了,立刻关切地让她回去休息。
姚燕燕总算明白为什么有“母凭子贵”这个词儿了,坐在回飞鸾宫的步辇上时,姚燕燕轻轻拍了下肚皮,笑道:“没想到娘也有靠着宝宝的一天。”
她的肚子还很平坦,自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姚燕燕幻想了一下宝宝现在估计就是个豆芽的模样,乐得一直靠在陛下身上打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当天晚上姚燕燕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发觉陛下好像也醒着,正要和他说说话,突然发现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边去了,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姚燕燕顶着一脑门的疑问,小心翼翼地披上衣服跟了上去。
寝殿里烛火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姚燕燕轻手轻脚地跟在陛下后头,她小心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就见陛下站在厅堂中,小声对高公公道:“不会被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