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心底升起的古怪直觉,让他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没什么意思。” 面色如常地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程燎在他旁边弯腰坐下来,“你表哥不是要给你本人的联系方式吗?”
林原野面容怔愣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对方似乎只是想说这个,心底的微妙与异样又瞬间消散干净。他很快就放松下来,神色漫不经心地摆手道:“这个啊。”
本想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理由尚且还是腹稿没有完全成形,他又听见程燎语调低沉而又缓慢地补充,丝毫不给他任何思考与润色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林原野理亏地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两秒以后,在沉默中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才仓促回过神来,聊天的兴致却明显降了下来,“只是替别人打听而已,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太多心神。”
程燎没有再说什么,语气如常地转开话题问:“要不要睡觉?”
“睡吧。” 林原野一边回答他,一边从床尾爬起来,挪到大床中间躺下来。
下一秒,男人伸手按掉了床头墙边的开关,房间内霎时陷入到黑暗当中。察觉到程燎在自己身后睡下,结实的手臂贴着他的腰间横搂过来,林原野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去,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耳旁枕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轻缓呼吸声,林原野心中想的却是刚才那件事情。
没有接受杨锦年的提议,其实也并非全是他说的理由。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不愉快事情。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让杨锦年的大学同学不愉快的事情。
这天晚上入睡以后,林原野果不其然就又梦到了,当年那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大概是他在大学期间,与男人的第二次见面。遇见的契机是姜池的生日,那时恰逢姜池放假回国,对方生日的当晚,林原野被叫去市内的酒吧玩。
二十岁的林原野,酒量远不如二十四岁的林原野好。几轮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以后,他很快就在酒吧的包厢里喝醉了。
虽然人尚未醉到完全意识不清,但他在之后的那些所作所为,却也都受浸泡在酒精中的大脑所支配。在接下来的那轮游戏中,林原野再也无法逃脱喝酒以外的选项。
真心话与大冒险的选项里,他最后选择了大冒险。
几分钟以后,林原野在姜池与其他人的催促怂恿里,脚步不稳地推开了隔壁包厢的门——
那是一间充斥着成年人气味的包厢。
包厢里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和穿着性感的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坐在男人怀里,而那些年轻男人的手,大多都已经伸入女人的衣服里。
散发着糜烂与沉醉味道的酒精,在密闭的空间内翻滚涌动,包厢内的每一张陌生面孔,都笼罩在情欲与暧昧流动的暗色灯光里。
林原野的视线落在灯光暗沉的包厢内,甚至都没有认真仔细地环顾完整,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退出去。他抽到的大冒险选项中,需要有陌生人来配合自己。而这间包厢里,显然并没有他能找的人。
从门把手上松开的指尖,又悄无声息地握了回去,脑中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现在就关门离开。然而在后退的那一秒里,他的余光扫到了坐在门边戴鸭舌帽的男人。
林原野没有看到他的脸,在昏暗模糊的粉调光线中,甚至连对方的下巴弧线也没有看清楚。但是他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与包厢内的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怀里没有坐任何女人,他的手也没有停留在别人的衣服里。
他甚至还戴了一顶好看的鸭舌帽。
受大脑中酒精的麻痹与驱使,林原野脚步踉跄地走向了对方。过滤掉了来自四周的所有目光,他在男人面前俯身蹲下,伸出手来扶在沙发边缘,垂着头含糊而又艰难地吐字道:“你的电话号码。”
片刻的沉默过后,男人嗓音冷淡却好听地开口问:“什么?”
林原野没有抬头,明显滞涩的思绪在脑中迟缓运转,“可以给我吗?你的电话号码。”
没有立即回答好或不好,男人语气低沉地问:“为什么?”
时隔几个月再次遇见,林原野并没有听出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他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找合适的理由,最后却不知道怎么的,反倒将真相一字不落地吐露了出来:“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他信誓旦旦地向男人担保,只是要电话号码而已,事后自己绝对不会拨过去骚扰。
听完他的保证以后,男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林原野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来记,并未再向对方求证号码的真实性,小声向男人道过谢以后,就扶着沙发起身准备离开。
从他面前站起来的那个瞬间,林原野的视线在灯光中轻轻一晃,瞥见对方戴的那顶鸭舌帽上,并无任何意大利球队的标志图案。
他带着电话号码从包厢里离开,整个时间短暂的过程中,大约是以为他与戴鸭舌帽的男人认识,包厢内没有人责怪过他突如其来的闯入。
受他喝酒以后的记忆影响,梦境从他退出包厢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不清晰起来。中间甚至有大段的画面出现了断层,林原野在梦中回到他们的包厢中,又被那些朋友灌了许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