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的脚程并不快,用了五天,才回到了明州城,而回到的时候已是黄昏,只是他也并不回家,也不去医馆,倒是去了香烛铺。
跟踪的捕司们面面相觑,皆不知道白安此举是为何,唯有齐瑜心,心中有着丝丝热意,似乎查那么久的案件,便是等这一刻了。
白安买了简单的香烛和元宝,紧紧抱在身上,又往城外走去,众人又跟了过去,只见白安在此刻上了山,就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是山上的一座孤坟。
众人躲在远处,不敢靠近,但是也不敢离太远,因着他们要听听白安会不会说些什么。
齐瑜心此时也靠近了,她看到了坟上的名字,是白氏,立坟的是白安,想来这是白安的母亲。
“娘亲。”
白安说话了,齐瑜心和一众捕司马上凝神听着。
“以后,我便可以安心地生活下去了。”
白安点起了拉住,映得那张脸更为苍白。
“娘亲…不要怪我,那个男人是该死的…他抛妻弃子,他该死…”
白安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了起来,话语便停在了这里,白安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是师父为我受了罪…但是娘亲,他也不是好人…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将医术倾囊相授…”
白安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烨烨火光出神,而在他身后已经有好几双如豺狼般的眼睛在盯着他,仿佛他再说什么,他们便会冲出来把他捉住。
“呵…赵白安…娘亲,为何你依然要为我安上他的姓…他活该没有儿子送终的…而且还是…”
白安忽而笑了,在那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笑多了几分狰狞,还有几分凄凉…
齐瑜心闭上了眼睛,轻叹了口气,做了一个手势,几个捕司便冲了上去,白安忽然一惊,马上站了起来,正要逃走,却是被捕司们押了个结实。
“你们!你们是谁!”
白安害怕地开口,因为如今捕司并没有穿上捕司飞鱼袍,他自然不知道捉他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齐瑜心。”
齐瑜心从暗中走了出来,在烛光的照耀下,白安渐渐看清楚了齐瑜心的容貌,只见她紧抿着双唇,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不说,那双眸子又是冰冷,却又多了几分同情。
“你…!”
白安这时才察觉自己掉入了皇捕门的陷阱,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安…或许我唤你赵白安比较正确,赵白安,我现在怀疑你是杀害赵二福的凶手,如今便要缉捕你归案。”
齐瑜心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在白安母亲的坟前,这倒成多了几分讽刺,似是讽刺这世间所有的不如意与扭曲…
也似是在讽刺,这世间的所有黑暗…
“呵呵呵…无妨无妨…”
白安笑了,被捕司押着回去,齐瑜心看着那瘦弱的身影,被三个捕司押回去,而齐瑜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头站在了白氏的坟前安静地伫立着。
良久,她才开口:“天网恢恢…我想这可能不是您最想看到的结果,但是这却是最好的结果…”
齐瑜心单膝跪下,拿起一张纸钱递到蜡烛的火光处燃烧。
“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安宁…”
齐瑜心带着白安回到了明州城的衙门,准备明天天一亮便赶路,一切都安排好后,齐瑜心便让其他捕司去休息了,只是齐瑜心却留在了地牢,看着缩卷在角落的白安…
这个瘦弱的男子,藏于黑暗之中,一如他的内心世界,黑暗而冰冷。
“赵白安。”
“我不姓赵,我就算死,也不姓赵。”
白安抬起头,看着齐瑜心,那眸里是他最后的倔强…
“白安…为何要选择这条路…”
齐瑜心不明白,为什么白安要选择杀人这条路…但是她却也明白,人心可以有多黑暗,甚至可以黑暗到亲手夺去亲生父亲的性命…
只是白安却没有回答齐瑜心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怀疑陈凛了?”
明明,自己什么都撇得一干二净,明明所有的嫌疑都在陈凛身上,可是为什么?
“你很谨慎,谨慎到最后陈凛画押你都没有露出破绽…你表面上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学徒…”
齐瑜心轻轻叹了口气,她还记得,到最后退了堂,白安依然走过来告诉齐瑜心,陈凛不会杀人…
如果真正的白安是这种人,那该多好?
“那是为什么…”
白安捂住自己的头,他策划了那么久,他谋算了那么久,为什么会被齐瑜心识破?
“记得你放到赵二福口中的吊坠么?”
齐瑜心单膝蹲下,说完后,白安则是安静地看着齐瑜心,并没有说话。
“这对陈凛来说,的确是一个很致命的证据,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齐瑜心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续道:“若这是赵二福挣扎时咬下…套住玉坠的红绳,应当是断裂的才是…”
此话一出,白安马上瞪大了眼睛,陷入了呆滞…很快,他却又笑了出来,仿佛在自嘲一般,笑得狂妄,却让人心碎…
“齐瑜心…”
白安唤了齐瑜心的名字,说道:“若你不翻查此案,该死的人就已经死了,而陈凛也不会受这牢狱之灾…而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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