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里的金鲤鱼游动的动作好像顿了一顿,随即又摆尾转了起来。单看它摆尾的动作,好像比之前更流畅,有种刻意卖弄之感。
只可惜左玟并没有看出来。
看了一会儿鱼,她把手浸入水桶中,准备把金鲤鱼抓出来,送其当归江水里。
那鱼足有五六寸大小,按理说也不难抓。
但实际情况是,每每将要碰到它,即将能抓住,它就跑开了。
小声嘀咕了一句,“滑得像条泥鳅……”
水里的鲤鱼仿佛听得懂她的话,鱼尾巴用力一拍,还试图溅左玟一身水。
左玟:……
这条鱼貌似有些过分灵性?
抓了七八次无果,左玟便听见背后有船员跟人打招呼,“宋秀才早。”
这船上只有一个宋秀才,就是她的表兄,昨天向船员买下这条金鲤鱼的宋志。
左玟皱起眉头,试探地恐吓道,
“你要真有灵性,知道我要放生你,就别躲了。不然一会儿志哥来见了,怕是还要拿你下锅。”
这话一说完,水桶里的金鲤鱼不转了,乖乖停在原处摆尾。左玟心觉神异,原本只是想针对一下宋志,这回却是真心实意希望把它放生了。
将鲤鱼捉起来,念叨着,“以后机灵点,别再被抓啦——”
便将它抛向江水里。
眼看着一抹金色在半空划出道弧线,落入水中。宋志走来问,“玟弟的晕船症好了?方才扔了什么出去?”
左玟转过头,笑嘻嘻道,“是志哥你昨日买的金色鲤鱼啊。”
宋志听罢,先愣了一愣,回忆起来左玟说的是什么鱼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他半似无奈半似怨恨地道了一句,“怎么,玟弟就这么喜欢抢我的东西?”
“志哥说笑了。”左玟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我这分明是一片良苦用心,为了志哥好,志哥怎么能这般误会小弟呢。”
见宋志阴着脸,她继续解释道,“听厨房的大娘说志哥买这条鱼是为了金榜题名的好兆头,这个解释就不恰当了。
我等读书人求取功名,如鲤鱼竞跃龙门。还是得活着的鲤鱼,若是做熟了,还怎么跃得过去?
我放鱼之举,完全是怕志哥杀心太重,走偏了道啊!”
她前面所言还算过得去,最后一句“杀心过重,走偏了道”说出来,却让宋志脸色骤变。
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左玟,见她笑吟吟,不似有任何阴霾的模样,竟也分不清她是不是意有所指。
便含笑试探道,“它有心跃龙门,为兄却只怕它逃得过第一次,逃不过第二次。届时再被渔人打捞了去,岂非枉费玟弟一番用心?”
左玟眯了眯眼,转而看向江水,抚着船身轻笑着念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左玟目光所落之处,一道金色鱼影自水中纵跃而起。一连三次,姿态优雅,婉若游龙。三次以后,方才浸入江中,消失不见。
左玟回过身,对宋志笑道,
“志哥你看,小弟相信它不会再落难第二次了。”
少年笑容阳光灿烂,桃花眼极是无辜又深情,着实辩不出她说的是人,还是鱼。
宋志勉强维持笑容,轻轻颔首,还没说什么,就被快步过来的李磬打断。
“玟弟,你在这儿,我到处找你——”
李磬走过来,眼中仿佛看不到宋志一般,只惊喜看着左玟,“你这是大好了?”
左玟笑着点头,“今天早晨突然就好了。想是适应了吧。”
李磬先是喜,而后说她,“你才刚好,怎就跑上来吹风。”
他这会儿又瞧见了宋志,翻了个白眼,“亏得志哥你年长,明知玟弟身子不好,怎么还拉着他在船头吹冷风?再闹病了,你来负责吗?”
宋志嘴角微抿,勉强道,“是我思虑不周。”
怼了宋志一句,李磬也没再跟他说什么,自拉着左玟让她回船舱休息。
一边走一边道,“你痊愈了最好不过,祖父让我路过九江时给他的老友黄老爷拜寿。听说黄老爷是地方豪富,想必寿宴办得热闹,正好你陪我一起去岸上修整一夜。”
“还有这等好事?什么时候?”
“就这两日吧。”
身后,被无视彻底的宋志冷眼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离开,本就微黑不甚俊俏的容色微微扭曲。带着笑,眸光阴狠。
……
两日后,左玟与李磬下船登岸,带上李老太爷提前备好的寿礼,租了辆马车,往九江黄府而去。
虽然李磬看宋志不喜,但三人一道趟来,他也是表少爷,便还是带上一起去了黄府。
就在左玟上岸的同一时,一条金色的小鲤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穿过了大江下某处禁制。
一道无形的禁制,里外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