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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宁小曲伸手抓他的袖口,往后一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胳膊越来越酸,要突然放下又担心尴尬。
师尊看起来冷心冷面,是非分明不假辞色,似乎不近人情。其实相处下来不难发觉,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但也从未极力地反对、厌恶谁,顶多是皱下眉头,照样公事公办罢了。
平时会细细问询他一些琐事,亦时常考较本门剑法,让他受宠若惊。
之前洗雪还笑话他:“先给你吓得不得了,然后对你照顾点,感动得想哭了吧?”
与这种正能量大人物交际十分累人,宁小曲每次笑都觉得自己笑得假了、僵了,心里像有拂尘抽打他,又重又痒。
师尊先是问他籍贯生辰、家中几口人,宁小曲按来时秦东流所指点的,一一作答。
“……弟子九岁时父母染病去世,家在牛棱山上以种田为生,后来亲戚把我接进城里生活。”
靖钦尊主并未生疑,体恤他但鲜少流露,只轻轻拍了拍宁小曲的肩膀,又问:“你也没个兄弟姐妹的,亲戚是何许人也?对你可好?”
宁小曲如常道:“亲戚姓秦,名空月,在城里开了两家胭脂百货的铺子营生,他年长我十岁多,无妻无后待我如亲子。”
听完靖钦尊主怜惜更甚,小弟子自幼家中潦倒,早早经历生死离别,寄人篱下五年之久。而他多少对逐利商贾有几分轻看,家里没个女主人照看……哎,希望是他多想了。
两人谈话间登上山顶,古朴小楼映入眼帘,凝神看去一只长毛灰猫上蹿下跳,半块瓦片摇摇欲坠。
没等靖钦尊主张口,那猫像是木了一下,竟有几分端庄乖顺的样子,落至两人跟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毛隐隐发蓝的猫,裹了一身灰扑扑的尘土。双耳圆而不尖,齐齐朝前,额前有如三条黑色竖线,好似王字躺倒。这猫低着头,偶然间一抬头,两只蓝哞眼角斜上,神情好像凶兽。宁小曲登时一惊,猫又低下了头,可他哪敢再小瞧了它!
细想那凶恶眼神,一身大毛,若体格长成老虎那般,就跟老虎没区别了!
靖钦尊主在旁,宁小曲不见他发话,主动道:“……咪咪?”
“……”
咪咪像摁了开关,垂头走过来蹭他的小腿,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靖钦尊主淡淡道:“还算乖觉,以后小曲带你,少给他惹事。”
他生出这番打算全源自于算卦名人南敕子,那位大能比他活得还久,可谓界内博闻第一人。南敕子说:“凶兽妖怪后代,往往狡黠机敏。既知道你不会拿他怎样,你训他,他今日听、明日不听、后日再听,如此往复,奈何不了他。不妨把他扔到一边,让不明所以的人治他。”
就此,俊俏小师弟身边跟了个众人眼生的长毛蓝猫,平添几分异域风情。
外人眼里乖巧的咪咪,回到洞府完全变了个模样,不让摸不让抱,嘴里滋哇乱叫没个好声,还乱刨他柜子。
用神通做家务很方便,但那轻蔑的小眼神,直叫人怒火中烧。
“给你吃给你喝,你连摸都不让摸,你是什么东西。”
宁小曲不服了,在洞府里追那猫,嘴里念叨不止:“一顿好几斤肉,全是我掏钱,今天不摸一把我血亏!”
虽然颇为耗时,宁小曲到底把它逮住了。咪咪嚎得没停过,拼命挠他胳膊,居然没留下一点抓痕!猫脸上罕见地流露出又惊又怕的神情,双爪扒地要挣出来。
靖钦尊主的神识来探过几次,见了宁小曲把猫摁地上,猫耳朵吓得背过去,叫声十分凄厉,心满意足地走了。
天知道那皮孩子有多难管教。好比照顾亲戚的遗孤吧,到底不如亲生父母舍得管,亲生的不怕孩子记恨,盼龙盼凤都在情理之中。不是亲生的,跟他太较真都没必要,再教训出仇来得不偿失。
“你敢挠我?嗯?错没错,错没错?”
咪咪脾气大,哪肯给他面子。它一边吓得瞳孔放大往外爬,一边尖锐地叫唤,指甲全伸出来,后脚用力地瞪他手臂。要不是他体质特殊,早该被踹得布满伤口了。
宁小曲心道不对,这猫力气大得赶上人了。他以为是什么稀罕品种,硬摁着咪咪半天,直到它累了,宁小曲给它台阶下:“今天就摸到这吧,现在你全身上下已经没有秘密了啊。”
他松手时咪咪怒得给了他一口,一醋溜跑到犄角旮旯里去了。要说它怎么不跑外面去,这洞府门口布置有结界。
想把它驯服还要些时日,宁小曲不在意这细枝末节的事,刚才师尊给几件法器傍身,其内有师尊融入的精妙神通,用法皆撰写于玉简上待他通读。
他才看了没几行,察觉洗雪稍有异动,忽地腰间细剑脱鞘而出,化人形落地。
“你?你出来干嘛,”宁小曲被吓住了,“宗门里神识巡视会发现的。”
洗雪食指点在他唇上,继而俯身抱住他,闷闷道:“我练的内功突破了,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宁小曲感知他的修为,竟提高了一个小境界。
', ' ')('修士修炼不断突破瓶颈,但器灵稍有不同,他们天生蕴藏天道法则,没有修炼的瓶颈,只要将天地灵力化作神通掌控,突破水到渠成。
“以前我们几年不见,也没什么。可是,我好像有点不对劲了。变成人的样子,慢慢得也会像人吗?”
洗雪看他的脸,两人挨得极近。
宁小曲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我们和人不一样,和妖怪也不一样。器灵不会有爱情,不需要繁衍,对吧?”
“……嗯。”
没有神识的威压,没有危险,但随时可能被发现的焦灼让他们抱得更紧。
“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
洗雪的眼睛竟掉出一滴眼泪,他说:“这样抱着你,我就……为什么我会有眼泪呢?”
宁小曲擦掉那颗晶莹的泪珠,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
他上前凑得更近,嘴唇就快贴上。
“拥抱会开心吗?”
“好开心……”
“那就不要管像不像人了,”宁小曲捧着他的脸,“我只想让你开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自在地享乐。”哪怕利用一切,利用你。
但这段不干脆的友情,掺杂他有意的讨好、暗示和哄骗。但世上能有多少情感,是完全因缘邂逅情投意合,而水到渠成的呢?那样的君子之交,估计和他这辈子扯不上关系。
柔软的嘴唇相贴,彼此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如同相望了太久的两条溪流终于交汇,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此刻付诸行动,他小声说:“这样也好开心……真像人一样啊。”
他们顺势倒在床榻上,刻意压低的喘息声听起来湿漉漉的。笨拙的舌尖在好心放行的嘴唇里搅弄,衣衫散落,肌肤相贴,急切的手反复流连探寻。
宁小曲懒散地环抱住他,好似看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如果你觉得人是最快乐的,那你就像人一样吧,否则你毫无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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