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不由皱起了眉头:“长乐公主不是失踪了吗?”
据他所知,这位可是与二皇子一起同行的,如今也是下落不明的状态。
其实他之前就很惊奇,在当朝的皇子皇女失踪之际,这场游园会还照常举行,这南京城中的名门勋贵,也太不把皇权放在眼中了吧?
“就是因这位公主不参与才好,否则我还不爱来。谁想当驸马啊?不能当官就算了,还得被公主管着,上床的时候都得毕恭毕敬说‘殿下,臣给您宽衣了’,‘殿下,臣进来了’,这活的多憋屈?”
张泰来一声嗤笑,然后就发现李轩与彭富来都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他顿时错愕:“你们看我做什么?”
“我们在研究你的脸有多长。”彭富来笑了笑,然后转过来对李轩道:“他说的也没错,正因公主不来,今日赴宴的人才会这么多,传说中的金陵十二钗,这次可是来了九位。不过我等想要求娶的,是京城来的薛云柔薛小姐。”
李轩的脑里面,一瞬间就掠过了关于这位薛小姐的信息——据说其父早亡,为她留下万贯家财,其舅则是当今天下前五的大高手,修为已突破十二重楼,进入天位境界。
难得的是此女不但靓绝人寰,绝代风华,还性情温婉,多才多艺。修为也很不俗,是道门天师府的外流嫡传。
这么一想,李轩都有点心动了,这可以让人少奋斗好几十年,还可以攀上一个大靠山。
“可这与你们现在这副鬼样子有关系?”
彭富来不由‘嘿’了一声:“据说薛小姐母女都喜文学之士,你没看这么多人都在装风雅?”
李轩这才注意到这里一大群武勋贵族子弟,今日都是一副文人的打扮。好几个平时张口就是淦,闭口就是草的家伙,在今天换成了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李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抛开了换衣服的念头,随着彭富来二人来到许国公府的后院。
这个时候正是晚宴开始的时分,游园会要到入夜之后才会开始。
让李轩惋惜的是,这个世界的民风虽然较为开放,与另一个世界的唐朝差相仿佛,可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有的,所以游园会的男女客人不能同席。
此外南京的书香门第与武人勋贵也混不到一块,别看这一群勋贵子弟都把自己打扮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可在酒宴入席的时候,再一次泾渭分明了。
许国公府可能也是担心两方发生斗殴,或者欺凌事件,所以给两边都各自安排了一座阁楼。
——这种混账事李轩的前身就干过,他曾经伙同一群纨绔子弟,将一群儒生打得哭爹喊娘。
等到众人落座,情况就变得尴尬起来,与他们隔着一块花田的另一座阁楼里面,时不时的就有人吟诗作对,传出高亢的诵唱声,这边的气氛却极其沉闷,宴席开始后足足半刻时间,都没人开口说话。
良久之后,昌文伯家的世子可能是看不下去,在咳嗽了一声之后,主动举起了酒杯:“诸君,别喝闷酒啊,我等不如行个酒令,以助酒兴?”
“吾等也正有此意!”当即就有人跃跃欲试的响应:“敢问什么规矩?”
昌文伯世子略作沉吟:“今日就行个雅令如何?以‘夏’字为令,各诵一句古诗?”
可整座阁楼内却再一次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用刀子般的目光往提议者刮了过去。
彭富来则凑到李轩的耳旁:“这不是难为我们吗?他以后会没朋友的。”
昌文伯世子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诗令不行的话,那就对联?花枝令总行吧?改字令?典故令?或者牙牌令?投壶?”
楼内的气氛越来越冷,就在一股寒风从此间刮过的时候,张泰山忍不住开口插言:“要不,还是划拳得了?”
这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从昌文伯世子那边转移到了张泰山的身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满含着鄙夷,不屑的。
大概一刻时间之后,许国公夫人带着几位夫人,一起从后门走入了这座名为‘听雨楼’的阁楼内。
“薛夫人,如果你对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俊杰看不上眼,也可以考虑我们南京城的勋贵人家。江南文风昌盛,所以即便是武家门邸的子弟,也多为有匪君子。”
可当她拉开帘帐,透过屏风往堂内看了过去的时候,却是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这里的一大半人都是打着赤膊,面红耳赤的挥着手:“三元郎啊!一定终啊!两相好!四发财——”
第16章每天都想天鹅肉
李轩趁着众人划拳喝酒的时间大快朵颐,足足干掉了整整七只鸡翅,一只烧鸡,十二只大闸蟹,可他还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许国公家的厨子水准实在高超,远胜过后世的五星大厨,让李轩万分后悔自己先前的狂吃海喝。只因真正的好菜,像什么猪龙肉,风翎鸟这类只有这个世界才有的山珍海味,是在最后才被仆人端上的。
可这个时候,李轩的肚子已经快撑不下了。他只能尽量挺直了身,用这种方式稍稍减轻肚腹上的压力,然后慢慢的把菜往嘴里面塞。
直到母亲刘氏的贴身侍女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李轩才不情不愿的离席。他眼中满是遗憾,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美食就是莫大的痛苦。
此时天色已黑,侍女提着一只灯笼带路前行,李轩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同时四下里张望打量。
许国公府这间规模宏大,风格典雅精致的园林里面,已经有许多少女在其间游玩走动。一眼望去,当真是莺莺燕燕,美女如云。
一些大胆的女孩,甚至还向他这边窥望过来,然后巧笑倩兮的对他评头论足。
不过李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侍女说的话吸引了回来:“公子您这次去见的,乃是江南名儒,当朝左副都御史席应的次女,芳名雪儿。她的母亲席夫人与夫人是自小的手帕交,几十年来相交莫逆。所以夫人还有言交代,公子你万不可唐突佳人。否则公子你未来几年内,都再别想从她那里要到任何零花钱。”
左副都御史——
李轩不由走神,心想这就是刘氏谋划的所谓大事?这是想要他与左副都御史的女儿联姻?
那么此举,又是否与父亲涉入的皇子遇袭失踪案有关?家中是要求助于这位副宪大人?
旋即他就想到了刘氏的为人,然后就摇头失笑,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他的母亲哪里能有这样的算计?这位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找一张旱涝保收的长期饭票。
而李轩所知的那位左副都御史,可不单是负责监督百官的都察院副主管,还是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名儒。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儒门——这个世界的儒生,可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其中一些掌握儒家精义,集儒学大成者,也都身具超凡之力。他们的实力都不逊于高阶武修与术修,甚至更加强大。
所以许多人认为所谓的儒家,其实就是古代练气士的变种之一。
他们六道司内,就有着许多掌握超凡力量的儒生,一直都是镇压妖魔的主力。
“那么这桩婚事是已经定了?”
李轩有些纠结,他心里是很反感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的,心想这婚事万一定下来了,那该咋办?自己该怎么推掉这门婚事?
人家都不在乎李轩原身的荒唐草包,不嫌弃他们家现在落难,这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让他轻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侍女微一摇头:“没有,席夫人原本是同意了的。可最近这位夫人又说席大人早年答应过他女儿,让她自择婚事,所以主母才安排你与她见上一面。”
很快他们就走到一座亭榭前,当李轩踏入其内,就见一位穿着水湖色衣裙的身影立在了榭栏之侧。她听见珠帘声响之后,也回头往李轩看了过来。
这是一位有着鹅蛋脸,身材略显丰满的少女,五官则清秀可人。这位在看了李轩一眼后,眼里面先是闪过一抹异泽,似乎是惊讶于李轩的相貌,可随后她眼神就冷冽起来,浮起了一丝哂意:“你就是李家二郎?”
“正是李轩!”李轩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抱了抱拳:“见过席姑娘——”
可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少女却用手指了指外面的草地:“你可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李轩移目看了过去,然后就皱起了眉头:“蛤蟆?”
“是癞蛤蟆。”少女出言纠正道,然后冷冷笑着:“就是这种东西,每天都想着吃天鹅肉。”
李轩的脸色,瞬时就沉冷了下来:“姑娘此言未免过分了?即便姑娘看不上李某,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向。”
虽说他之前也感觉原身是一个混账二世祖,确实是糟蹋了别人的姑娘。可对方的这些话,也过线了。
“我怕我不这么说,某些人还是要没脸没皮,癞皮狗一样扑上来。”
少女斜着眼看着李轩,依然是用硬邦邦的语气:“你们诚意伯府要挟恩图报,就不许我说?你们无非就是看在我母亲脸皮薄,心肠软的份上,挟着当年席氏欠你们家一点人情上门相欺。可我席巧云却不是好欺负的!”
李轩的牙帮鼓了鼓,然后就朝对面这位席小姐抱了抱拳:“还是那句,姑娘你不情愿,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加,告辞!”
他胸内固然是怒火蒸腾,可总不能为这破事揍这小妞一顿?站在对面的立场,将李轩原身与现在的诚意伯府视作火坑,那也没什么不妥。
可就在李轩转头走出亭榭的时候,后面的少女却又一声寒笑:“恶言?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你们诚意伯府迟早要倒,你李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是癞蛤蟆是什么?”
李轩身躯顿了顿,然后就掀开珠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出去。
此时刘氏的贴身侍女还等在外面,脸色也是铁青一片。这位虽然身在亭榭外,可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李轩只能一叹:“你可以去回禀母亲了,这件婚事虽然吹了,却不能怨我。”
“奴婢都听到了。”那女侍微一颔首,却依旧怒视着亭榭的方向:“好教公子得知,最早提起这桩婚事的并非我们家夫人,而是两个月前,席府首先请媒人上门说亲,试问这挟恩图报从何说起?至于里面某位姑娘所说的一点人情,大概指的是二十三年前席副宪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时,由我诚意伯府赞助千两纹银,助其入国子监读书。再有,九年前席大人得罪权相,被罢官免职,下狱论罪。也是席夫人亲来向夫人求助,请伯爷出面,助其免罪复官!当初席夫人言辞之恳切,奴婢可是历历在目,说是什么生生世世,衔环结草以报——”
她的语声清冷如玉,不是特别高亢,却引得周围经过的人群,纷纷侧目以视。
李轩也目瞪口呆的看了过去,在原身的记忆中,刘氏身边这位名叫冷雨柔的贴身侍女,可一向都是一副冷冰冰,寡言少语的模样,也从来都是镇静从容的,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失态。
却不意今日,这位不止一次被原身戏称为冰美人的女子,居然会直接出言怼人,而且言辞辛辣到了这个地步。
第17章落难的人屠小姐
“二公子,以我看来,这桩婚事不成,倒也不是坏事。”
雨柔又转过头来看向李轩:“这位席姑娘这次之所以返归南京与公子议亲,其实是因她在京城闺誉受损,回来避难的。席夫人在主母面前信誓旦旦,说她冰清玉洁,只是遭了奸人诬陷造谣。这样的鬼话,夫人她信了,我却是不信的,真亏她还有脸自比天鹅。”
那亭榭之内原本是一片死寂,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可此刻李轩却隐隐听到里面的呼吸逐渐沉重,甚至还有实木与指甲的刮擦声传出。
冷雨柔则见好就收,朝李轩款款一礼:“雨柔今日逾越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可这女人嘴贱,又在言辞中辱及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算什么罪过?”李轩摆了摆手,他胸怀大慰,又万分欣赏的朝冷雨柔比了比大拇指:“牛逼!”
关键是母亲的这位贴身侍女辨明了是非曲直,否则他还真以为自家是理亏的一方。
冷雨柔两眼茫然,明显不知‘牛逼’二字是什么意思,可李轩比出的手势,她还是明白的。
这位却只面色平静的回应道:“那么雨柔这就去禀知主母了,公子你可以自便。”
冷雨柔随后就提着灯笼转身离去了,李轩则四下扫了一眼,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也往门口方向大步行去。
他对这游园会本就不感兴趣,之所以前来赴宴,完全是因刘氏开出的千两赏银。如今任务达成,李轩自是不愿多留片刻。
他现在修炼上瘾了,找到了以前玩网络游戏时的升级快感。现在每一点真元的增强,都能让李轩获得满满的成就感,也无比期待‘混元天象诀’这门功体晋升之刻的到来。
原身对许国公府的后花园了如指掌,所以李轩选的是一条僻静的近道小路。可李轩没走几步,就感到后悔了。
只因这时,旁边假山附近一声母狮子一样的炸吼声传入到了他耳中:“江含韵,我看你是想要造反!老娘让你过来,是让你与许公子相见,不是让你把他丢到水塘里游泳的!”
李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艹,金陵城又有牺牲者出现了,究竟谁这么想不开?敢与江含韵谈婚论嫁?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可是明明有着倾城绝色,却让他的原身,张岳与彭富来这三个色胚不敢动任何色欲之念与仰慕之心的可怕存在。
传说这位十四岁的时候曾与人定下婚事,却在定亲的当天将她的未婚夫婿揍到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之后但凡敢与她议亲的,也没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
然后当李轩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个平日里威风八面,号称‘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让应天府总捕铁胆司徒忠都闻之变色的女上司,此时却如做了坏事的小猫一样被一位中年美妇提着耳朵斥骂。
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三个小姑娘,都是一脸的讪笑。
“你这个死丫头,知道为了请许公子与你见面,老娘废了多大的力吗?老娘都已经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人,结果你倒好,一拳把人轰到了水池里面。你是想要把你娘气死才肯罢休是吧?我就奇了怪了,许公子如玉君子,他到底是哪得罪你了?”
江含韵面如土色,一点都没有在衙门里颐指气使的气派,语声弱弱的回着:“这不怪我,这位许公子算什么如玉君子?谁让他对女儿动手动脚的。我没把他的腿脚打断,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她神色讨好的朝中年美妇笑了笑:“娘亲息怒,我这次好歹没把人打伤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