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尧抬起茶杯缓慢地刮杯盖儿,喝茶,老刘没能瞧见她唇角极淡的嘲。
那时候,和叶珺娅最要好的闺中密友是我家太太,周宿的母亲。
叶青尧轻挑眉。
老刘摇头笑:不过我家太太可不如那位小姐大家闺秀,是个跳脱性格,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唯一的优点是厨艺好。
叶青尧听得认真,那也很好。
老刘点头:是很好,如果
往事令人唏嘘,二十年前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不了了之,许多真相都被埋葬,就连太太与先生去世的真相,到现在也没查清楚。
他们当年是很好的朋友?叶青尧问。
是。老刘并不知道叶青尧就是叶珺娅的女儿,只当和她闲话家常:当初他们还曾经约定好,以后的孩子必定要结亲。
叶青尧的两根手指轻转着杯,杯里褐色茶水荡,洗涤着杯底绿芭蕉一遍又一遍。
老刘总觉得叶青尧的笑很意味深长。
当然,多数时候她并不像叶珺娅。
叶珺娅容易被看透,叶青尧却不是。
她似能操纵雾,偶尔洒一把出来,乱人眼睛乱人心,看不真切的。
老刘忽然拍脑门:差点忘记正事。我来这里,一来是为看看叶坤道,二来是为告诉您,我家先生已经从医院回到周家,您别挂心。
虽然老刘觉得她并不会挂心,但他私心里不希望他们俩退婚,所以特意走一趟,为的就是提一提周宿,让她印象深刻,做个撮合。
叶青尧因此想到白天的事。
周宿吐血后,其余几人乱成一团,最镇定的可能要数叶青尧和周宿本人。
他是周家宝贝,容不得丁点儿损伤,这不是淮江城的秘密,周老先生把他看得跟命根子一样,偌大的周家以后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所以周宿一定得平平安安,出不得差错,假如真有什么,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叶青尧那会儿就觉得可笑,他那些朋友对他的关心,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担心自己惹到事,所以就算周宿不想去医院,他们还是坚持叫救护车。
是高档私人医院,还惊动了医护人员亲自来接。
这种场面,倒也不愧是淮江城里纨绔中的头把交椅。
至于周宿临走前看她的眼神,是一种准备秋后算账的阴狠,叶青尧没放心上。
她表情淡,叮嘱得不太走心:那就好,请他多休息。
老刘哎了一声:您歇着,园子里给您留了几个厨子和照顾您的阿姨,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
因为要替周宿改园林设计,叶青尧最近几天不回道观。周家派人来请过她,叶青尧喜欢这园子,想住这里,信送到周宿那儿时,他冷笑,没立即表态。
祁阳以为他会骂,没想到只是冷着嗓调子说句,不怕鬼就住呗。
就这?
祁阳当时就惊呆,那可是他最宝贝的园子,他们连进都不能进,竟然愿意给叶青尧住,还是在被她气吐血后。
周宿,你惨了。
祁阳很感叹,用陌生眼神看周宿。
周宿骂他滚。
老刘回周家时已经快十点,经过正厅,瞧见周宿歪着身坐在正堂,手搭圈椅自然下垂,指间烟在燃。
他闭着眼,头后靠,喉结落光,一点独特的邪与性感,懒懒散散像睡着,但老刘知道他没睡。
他刚进屋,哑的嗓音就问:怎么,她没被鬼给吃掉?
老刘笑了笑:先生知道那宅子很干净。
周宿笑声冷,谁知道呢。
先生担心叶坤道。
一阵沉默。
周宿音色沉下去:没有。
他起来往外走,去的是自己的院子,像和自己置气,连伞都没撑。
老刘记得清楚,从小到大,周宿心情乱的时候都会选择逃避。
他觉得好笑,低头把伞卷起来,学叶青尧拂掉伞上水珠。
这样也好。
人总要成长,周家没能给他的,兴许叶青尧能给,不管是苦,痛,还是两者皆有。
老刘抬头瞧屋外雨,负手叹气。
他很期待啊。
周宿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关于叶青尧,周宿不肯承认的事很多,远不止老刘的那个问题。
十一点后,雨声逐渐变小,但一直落,周宿却觉得这雨声比最开始的时候还闹腾。
他无法入眠,起来去外面抽烟。
周家大,佣人多,哪怕在夜里,也能看到穿着讲究的佣人穿梭在庭院里。
因为下雨,他们得照顾周宿养的鸟,一笼一笼地送到避雨的地方,所以忙到现在。
周宿闲来无事,随便走,当散步。
刘管家刚刚还挺着急,已经让人过去看了。几个佣人忙忙碌碌也没耽误聊天。
周宿没兴趣听,继续往前走。
严不严重?
如果不严重,刘管家怎么可能那样急,酒精过敏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周宿霍然停脚步。
雨声里,他听到迟重加速的声音。
他的心脏,最近真是很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