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头戴竹笠,身穿蓑衣得令人辨别不出他是何人,唯有一双碧穹色琉璃珠扫过来时,会令人联想到藏匿在黑暗潮湿处,正嘶嘶嘶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在他抱着曲棠离开的时候,抓着身下稻草的苏繁星喉咙发紧地坐起来,问了一句。
“你是太子哥哥,对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将曲棠抱在怀里的苏扶卮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的同时,便相当于默认。
毕竟魏国里,可没有少流传过前任国母冒死生下了一个蓝瞳,银发,并会给魏国带来天灾人祸的大皇子。
相传其子出生后,魏国便遇到了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同时内忧外患数不胜数,更被国师认为是不祥之人,直到五岁夭折,魏国大旱才解,内患平息。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滑落,长布靴,绿蓑衣,竹笠遮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雨侵蚀。
被抱出来的曲棠在半昏半醒中,看见的是一颗铮亮的大光头,鼻腔中弥漫的皆是来人身上好闻的檀木香。
她本以为是梦,谁曾想等她第二次睁开眼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繁月宫的大床上,鼻间充斥的除了那个晚上闻到的檀木香,还多了令她心安的安神香。
眼珠子一转,便转到了坐在床边胡凳上,捻转佛珠,垂睫做功课的和尚。
忍着喉咙像被烈火灼热后的疼,哑着声问:“和,和尚,我现在还活着对嘛?”
“公主在说什么傻话,公主自然还活着。”苏扶卮见她醒来后,便伸出手探了下她额间,见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才喉结微动地起身,将放在小几上的白瓷药碗与一碗水拿了过来:“公主是要先喝药?还是水?”
眉头紧蹙的曲棠先是看了那黑糊糊,且散发着浓重苦臭味的药汁,便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苏扶卮见她选择后,便用了一只小白玉勺舀起一口水,小口小口地喂着她喝。
喝完后,喉咙稍微好受一点的曲棠才发现,她现在真的就除了两颗眼珠子能动,其他的都被木条固定了起来,要不然一动,便是将骨头皮肉打碎后重新糊就起来的疼。
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的苏扶卮则为她解惑:“公主与顾公子等人是在后半夜,御林军搜山时发现的,如今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三日,李小姐回去后发了一场高烧,就连嘴里都还一直担心着公主。”
“苏繁星因为私自带公主出宫而被关了禁闭,好在没有多大的皮肉之伤,而顾公子,昨天还来看过公主。”
曲棠听到他们都没事的时候,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那晚的噩梦,仍是心神不宁得哆嗦了起来:“那,那些绑架我们的坏人,有没有全部抓到!”
闻言,苏扶卮却摇头,在她面色变得煞白前,才道:“御林军搜山寻找那一伙贼人时,却发现他们都死在了半山腰中,身份也只是普通的亡命之徒。”
也就是说,线索从这里就断了………
未等曲棠继续追问,本在小厨房里亲自熬粥的珍贵妃便走了进来,见到她醒来后,眸光泛着欣喜地朝她走来。
苏扶卮在林夏满进来的时候,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林夏满将做好的小米粥放在紫檀木小几上,用手探了下她额间,眸中泛出点点泪花,又低头用手指拭去,“娇娇醒了,等下有什么想要吃的吗?身上哪里疼?母妃将太医叫过来给你看一下好不好。”
见到母妃后,一直强撑着不哭的曲棠终是绷不住地哭了出来。
“母妃,娇娇知道错了,娇娇以后再也不敢乱跑出去了。”有些害怕,只经历过一次,便成了她此生难以磨灭的伤口。
“错的不是娇娇,是那伙遭天杀的贼人!娇娇放心,只要是欺负过你的人,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当年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如今又岂能让人害了她的女儿!
等到了第十天,绑在曲棠身上的木条终于能拆了,只不过她仍是只能在床上躺着,尚不能外出走动。
这期间来看她的人有很多,来得最勤的当属每天下午都会准时报到的顾落忱,还有李棠玥。只不过李哭包的身子骨实在是弱,才来看了她几天,便因为发了热而大病一场。
睡醒后的曲棠见殿内无人伺候,便挣扎着想要下床去拿糕点的时候,却冷不防听到了温太医与母妃的对话。
“你说,娇娇这辈子都难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温太医没有否认,便相当于默认。
听到他们谈话的曲棠竟忘了她是怎么回到的床上,更在母妃进来后,手脚冰凉地装睡。
等到了下午,顾落忱照旧带着一脸伤来看她的时候。
“曲娇气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顾落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总觉得她今天奇奇怪怪的。
“顾小狗,我…我…我晚点会和父皇说取消掉我们的婚约。”她虽然还小,却也知道女人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
顾落忱一听,整个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有些气恼地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你没有发烧啊,怎么就说出这种胡话来了。”
“我没有发烧,我说的是真的,而且,而且我不能连累你………”咬着唇的曲棠拍开他的手,眼眶边缘染上一抹红。
“小爷都没有嫌弃你,你就嫌弃小爷了,是不是那个小白脸在里面挑拨离间!小爷从一开始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谁知道还真的是。”说完,便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要找他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