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动,三人都没说话。卢絮低头玩手机,方明曦看着窗外发呆。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方明曦被唤回神,拿出来一看,是卢絮发的消息。因为这个座谈活动,她们最近来往不少,前两天彼此刚留联系方式。
接触下来方明曦不像传闻里那么不好接近,卢絮跟她早没一开始的生疏,在短信里道:[这个姓肖的队长长的还挺好看的。]
方明曦扭头看卢絮,卢絮冲她挤眉弄眼。
她回过去一条:[……]
方明曦收起手机,视线落到前方,她的位置只能看见肖砚的侧脸,再往右上稍许,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的眉眼。
肖砚似乎察觉她的注视,眸光朝后视镜扫来。
两人视线在后视镜中撞了个准。
她下意识别开,脸转向窗外。
二十分钟不到,卢絮到家,和肖砚道过谢,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内。
车停在路边,肖砚这回正大光明从后视镜看方明曦,“你呢?”
她说:“我回学校。”
没有二话,肖砚踩下油门,车驶向柏油路面。
肖砚载着方明曦往她学校开,半道油不够,他拐弯开到最近到一个加油站。
加油队列排的很长,大概等了十分钟,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加完油重新上路,开出加油站,肖砚忽地问:“想不想喝点热的?”
方明曦抬眸,没说话。
他方向盘一转,开上另一条路。
路边的西式快餐站点,是行车途中买饮品的好去处。
肖砚拿着小票走回车边,靠住车门,侧头透过后座半开车窗对方明曦道:“说要等二十分钟。”方明曦点了一杯热牛奶,他要的是黑咖啡,咖啡豆现磨,得要一会儿功夫。
她点头,问:“多少钱?”
肖砚垂眸看她,把小票递过去,方明曦伸手,手还没伸出车窗,他忽地两指一折,把小票折了个对儿,手一松,任它落到地上。
“什么东西都算的清清楚楚,只会让你活得更累。”他说。
方抿唇,缓缓收回顿住的手,“……我不算清楚,别人会跟我算。”
她视线放空一瞬,敛下眉眼,“今天你也看到了。邓扬也希望我不要跟他算得那么清楚,但是他不算的,会有人来替他算。”
肖砚听她说到这儿,蹙了蹙眉,“他身边的朋友心智不成熟,你把他们放在心上完全没必要。”
方明曦未语,轻轻笑了下。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他挑眉。
“没什么对不对的。”方明曦往后靠住车垫,闭了闭眼。
冷空气漫无目的飘荡,远处的车灯恍然而逝。
肖砚手插进兜里,换了个站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惨,日子过不下去,什么都在跟你作对。”
方明曦睁开眼,“你猜错了。我没觉得过不下去。”
肖砚不拆穿,只说:“活着就要受苦,这跟你走在路上踩到沙子是一样的,谁都避免不了。”
她不接话,他不在意。
“你看寸头,每天阳光开朗,不像是会有烦恼的人,对吧。”他说,“但是他小时候过的特别苦。他爷爷一个人带大他,家里穷的他连学都没上完,要不是靠郭刀家接济,他未必能活到这么大。”
“后来他爷爷病死,他出来闯,跟一帮小流氓坑蒙拐骗。那时候我还在当兵,放假休息回瑞城,第一次碰上的时候你猜他在干什么?他在偷摩托车。就在我和邓扬他哥跟前被人逮住,挨了一顿好打。”
方明曦侧目朝他看,他的侧脸,在外头路灯光线笼罩下,略显怅然。
“第二次是大半夜,他摸人钱包,被我追了两条街。他一脚踩空掉进揭了盖的井盖洞里,在下面痛得直嚎,求我救他出去。我没理他,打电话报警。他一边嚎一边破口大骂,问候了我十八辈祖宗。”
“我当时蹲在洞边跟他说——你偷别人东西,别人偷井盖,你掉进洞里,这就是你的报应。”
方明曦安静听他说到这,问:“然后呢?”
肖砚道:“然后?然后他就哭了。”
没有细说,他抬手从上衣口袋取出烟,想点,半途停住作罢。只说:“他经常跟我聊,说那段时间总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肖砚把烟折断在手里,“但事实是,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别人拿他以前偷车挨揍的事取笑他,他也只会跟着乐。”
他低头看了看烟皮下露出的烟丝,声音略低,“生活就是这样。”
方明曦注视他的面庞,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
肖砚反问:“想知道?”
方明曦点头。
夜色稀清,寒风撞进车里,和暖气挟卷在一起。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良久说:“等下一次见面,我告诉你。”
方明曦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静谧半晌,她垂下眼,“邓扬已经走了,今天睿子被你吓到,我猜他这段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果汁推销我也只做几天而已……我们大概,不一定会有下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