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疤痕除不了,去纹个身吧。”她轻声道,“一样会很酷很帅。”
“这算什么。”陈异不屑撇嘴,“就算老子全身是疤也照样帅。”
她温柔笑了笑,眼里都是柔情蜜意:“对,全世界只有你最帅。”
这话说得又柔软又暧昧,陈异投过来一个莫名眼神,甩着手中的打火机叩着窗台,满不在乎问:“你刚回来?”
“嗯。”苹果皮一圈圈从刀下滑落,用的还是那把银色的刀,苗靖语气轻快:“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就要离开藤城,这边的工作已经辞掉了,我跟卢正思也分手了,我这几天暂时住家里吧,把我的行李先托运走,再把家里整理一下,我看着乱糟糟的。”
“随你的便。”他垂眼,漫不经心问,“回原来的公司?”
“差不多吧。不过职位有点不一样,岑晔帮我推荐了一份新工作,是集团另一业务线的分公司,做新能源乘用车的,不过属于新开拓的市场,还不确定未来市场走向,过去的话,可能刚开始起步会有点艰难。”
她细致说了挺多新工作的挑战和难点,陈异无动于衷,点点头:“挺好。”
周康安那边的调查没有进展,边境警方也没有发觉翟丰茂的任何动静,也许火灾真的只是一次意外,也许是精心策划的预谋已久,先不管这些,陈异打算做完全套检查后出院,最后住院那几天,他享受了苗靖的细心照顾,两人相处格外的融洽默契,苗靖温柔体贴得不像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完美的细致和耐心。
病房有张折叠行军床是陪护家属用的,只有一床毛毯,病房虽然不冷,但她那纤细瘦弱的身体陷在折叠床上,似乎单薄得没有一丝存在感,午夜时分,苗靖会悄声走向病床,钻进他被子里,陈异霍然睁开熠亮的眼,感受微凉柔软的肌肤紧贴他的身体。
窗外的月色如此冷清寂寥,幽幽照耀着素净弥漫着消毒药水的病房,两人默不作声,安静的病房没有交谈,只有凌乱的声音蒸腾而起,她像条蛇一样缠着他,还要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伤,窈窕身体划出艳丽的弧线。
陈异出院那天,正好就是苗靖要离开藤城的日子。
他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却隐忍着没发作,脸色不好看,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提过让苗靖把那张银行卡拿走,那张银行卡被他扔在家里抽屉里,但苗靖顾左右而言他,那笔钱她立誓要还给他,就绝不会再拿回去。
最后一天,波仔在病房陪着陈异,苗靖回家收拾东西,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苗靖给波仔打电话,说她今天不去医院,让波仔留在医院,明天陪着陈异出院。
苗靖柔声跟波仔道别,叮嘱了很多事情,最后跟波仔说再见,生活幸福,一切顺利。
这通电话聊得很古怪,时间也很漫长,久得陈异都有点按捺不住,电话挂断,波仔挠了挠脑袋,似乎有点消化不过来电话里的信息,面对陈异:“苗靖说她凌晨一点的火车,等会就直接去火车站了,家里的钥匙她放在楼下信箱里,让我跟你知道下。”
陈异身形僵住,喑哑应了一声,垂着眼睛,眼神幽黑干涸。
知道苗靖要走,他这几天在医院过得浑浑噩噩很煎熬,畏手畏脚不敢动,要他怎么动?他浪荡厮混惯了,孤家寡人一个,没学历没背景,吊儿郎当烂人一个,要他说什么做什么?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怎么突然出国呢,都没听提起过。要坐三十多个小时候的飞机,异哥,哥伦比亚不是在美国吗?去美国的飞机咋的要在法国绕一圈?”波仔也有点愣愣的,还在接受苗靖最后一句话的讯息,“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出国跟出门一样,随随便便就出去了。”
“什么三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什么出国?”
“苗靖啊,她跟我说她出国工作。”
“出国工作?出什么国?”他浓眉紧敛,突然回过神来,半夜两点火车,去哪里这么着急,语气愕然,“谁说的,她说要出国?”
“对啊。”
脑子突然就乱,陈异神色遽变,急急掏手机给苗靖打电话,电话嘟嘟响,却一直没人接,他一遍遍的拨,浓眉紧蹙,板着面孔,一副冷冰冰的气场,最后陈异抽了根烟,忍不住起身换衣服,打算出医院去看看。
出门一脚,手机震动——苗靖主动把电话拨过来。
话筒里男人的声音急促又诧异:“你去哪儿?”
“我刚才在出门,没听见你的电话,现在还在出租车上。”她长话短说,“马上到火车站了,先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吧。”
“苗靖。”他急急止住她的话,“你要去哪里工作,要出国?”
“对,出国外派,去哥伦比亚。”
“哥伦比亚?什么哥伦比亚?”
这名字听得熟,但陈异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
“南美洲。”苗靖穿着单薄,扛不住半夜的寒气,她把行李箱拎下出租车,往火车站走去,“我早上八点的国际航班,先飞到巴黎中转,最后到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
陈异愣了两秒,声音在电话里突然爆炸,振聋发聩,耳膜嗡嗡响:“哥伦比亚!!!苗靖,你一个人跑去南美?你是不是疯了?!”
哥伦比亚!他怎么不知道,在金三角呆过的人都知道,世界三大毒区,哥伦比亚的毒品犯罪嚣张成什么样,那地方治安乱成什么样?能去吗?!!
苗靖拢拢自己的外套,嗓音在电话里空荡又平静:“我去工作。”
“苗靖!!!”
“只是外派工作而已,那边薪水比较高,波哥大有一个新成立的分公司,项目需要国内协助,正好是年底有人回国,我接替他的工作,去那边当项目协调。”
多谢岑晔的帮忙,事情来的这么突然,能外派出国的岗位,地方都比较偏远,苗靖还挑了最远的一个地点。
“苗靖!国内不行吗?这么多城市不够你住?”陈异声音怒吼,他明白自己在生气,却生生克制不住这种愤怒:“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到底怎么想的,跑那么远。”
“不想留在国内。”她把拳头捂在嘴边,呵一口热气:“陈异,生活在哪里,对我而言都没关系。”
“你不是一直都让我滚吗?我回来了,你还是想让我走……那我只能走,离你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回来,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吗?中国,我们脚下的土壤,从地心穿过去就是南美洲,我们大概站在地球的一条直径上,却相隔半个世界,这是地球上最短又最长的距离。”
“苗靖……”他目眦欲裂,“你……”
女孩的嗓音柔软,沾着午夜的寂静和幽暗,低低呢喃:“国内国内,远点近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只是一个人,就算我出什么意外死了,被男人骗了,遇上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在意。反正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听见电话里压抑的绵软嗓音,胸膛五味杂陈:“苗靖。”
“陈异,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知道事情的过去以及它的真相,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理由,我不能指责任何人,包括你,陈异,我理解并感激你做的一切,我恨不得跪下来谢谢你曾经对我的付出,但你并不需要我的回报,也无法改变事实……陈异,我总是一个人,我总是被人一次次抛弃……”
苗靖挂了电话。
陈异仿佛听见火车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打电话过去,苗靖已经关机了。
他满脑子都在飚脏话,脸色冷戾,重重咬了咬牙,脸色紧绷,握拳恨恨捶了拳墙,再来回踱几步步,揉了把自己的短发,最后仰头闭眼,长长吐了口气,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往外走。
“异哥,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