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环境不适合我。”翟亮淡淡地回答,“我坐牢的事迟早会让人知道,我不希望别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也不希望岳原受到牵连。”
“所以你去了夜总会?”钟波不认为他的选择有多高明。
“我没得选择。工作不好找,就连夜总会的事,也是我二哥帮忙才有的做。”翟亮说话时并无哀怨的神色,仿佛只是在转述别人的辛酸经历而已。
“你在夜总会认识了贾晴晴,还为她跟客人打架?”
翟亮抬头瞥他一眼,笑道:“你了解得真够仔细的。是,所以我又一次失业。直到三个月后才在福森酒吧找到份工,一直干到现在。”
钟波身子向后靠,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视线停留在翟亮脸上,“能说说你跟贾晴晴分手的原因吗?”
翟亮迎视钟波的目光,钟波等着他反自己问:“这事和岳原的案子有关系吗?”
但翟亮没有,他很快调转目光,低声回答:“分手是她提出来的,我烂人一个,没什么可要求她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回轮到钟波笑了,“她可没把你当烂人,就是分手了,对你还是很维护。”
翟亮绷起脸,眼神不失凌厉,“她只是据实说话,我不觉得她说几句实话就是维护我。”
“这么说你们还有联系?”钟波继续盯着他,“她把我跟她谈话的内容都告诉你了?”
“说了一点。”翟亮坦然承认,“我们有时会通电话,毕竟不是仇人。”
钟波格外注意到他回答问题时小心翼翼的态度,但他越是配合自己,越是把问题答得滴水不漏,钟波就越无法释然。
“那天晚上,”钟波把思路扯到正题上,“岳原给你打电话,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会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但还是要让翟亮再叙述一遍,说谎的人偶尔会忽略一些细节,致使前后不一致,自曝其短。
“他说他喝醉了,下了出租车不知道自己人在什么地方,要我想办法去找他。”
“他没说为什么去喝酒?”
“没有,我急着想确认他的方位,也没顾上问别的。他很努力地告诉我周围能看到什么,但没有特别明显的标志,辨认很困难,我只能靠猜,后来他的电话打不通,我很着急,就找了其他朋友帮忙一起找。”翟亮表情还算真挚。
“但是他曾经告诉过司机要去长广桥,前后几分钟,怎么就已经忘了?”钟波抛出第一个疑点。
翟亮神色不改,“他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司机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那里,他下了车吐得很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知道他去的那堆废墟原来是什么地方吗?”
翟亮似乎顿了一下,目光慢慢转回来,看着钟波答,“知道,那里原来是六中。”
钟波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的当儿抛出第二个疑点,“那是你和林惜上初中的地方吧?你觉得,岳原跑去那里,纯属误打误撞?”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钟波觉得翟亮的脸色比初进门来时要苍白,但他并不惊慌,停顿了数秒方开口,语调平稳,“这个我也不清楚,岳原没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鬼地方。”
钟波紧紧盯着他审视了好一会儿,翟亮一动不动坐着,由他打量,钟波不由得轻叹,这是个定力超凡的男孩。
但正因如此,他对他的怀疑只增不减。
钟波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抓不到破绽。岳原已经死了,不管翟亮现在怎么说,都是死无对证。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提前离开?”钟波又问。
“我要去接晴晴。”
“她十二点才下班,你九点半就离席去找她,是不是太早了?”
翟亮沉默了会儿,承认说:“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因为林惜和岳原订婚了?”钟波似笑非笑盯着他。
他的脸依然像没有表情的木偶,但眼里闪过冷冷的光,口气也不复温和,“这是我的私事。”
钟波依然笑着盯住他。
翟亮瞥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缓缓说,“我经常心情不好——自从出狱以后。”
“岳原和林惜交往是你从中撮合的?”
“嗯。”他表情不耐,显然不太愿意忆及往事。
钟波慢条斯理要求,“能不能说具体点儿,他们怎么认识的?”
他看到翟亮又一次忍耐地吸了口气,撇着头,考虑了片刻,道:“我出来后,他们俩都很关心我,也经常来找我。有次两人同时到我家去,就那么碰上了。以后岳原再约我出去,总会顺带让我叫上林惜,时间长了,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当时怎么想的?”
“什么?”翟亮被动地皱起眉头。
“对岳原想追林惜这件事。”
翟亮垂下眼帘,“不错啊,他们很般配。”
钟波身子前倾,继续追问:“林惜有没有跟你提过岳原在追她?”
“提过。”
“她怎么说?”
翟亮轻抽了下鼻子,目光停留在桌角的广告纸上,“她不知道怎么办好,有一次还说……觉得有点烦,岳原一直给她打电话,还写信。”
“她觉得烦是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了?”
翟亮眼神闪烁,“不清楚……也许吧。我们只是很一般的朋友,她不会事事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