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筱歌没有化妆,面容清秀干净,她先问候:“你好。”
男人活着的时候想方设法避免二人见面,男人一走已经连着见了两次。
凌美娟让她进屋,问:“喝什么?家里现在只有茶和牛奶。”
段筱歌并不打算久坐,婉言谢过。
家里的陈设和家具大部分还和当年一样,迟建国是个会过日子的,所以段筱歌才觉得他无趣,东西不坏就不会换。
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到从前,段筱歌在沙发上坐下,脑海中飘过迟建国的脸。
“我来,是想聊聊迟野以后该怎么办。”段筱歌直言道。
凌美娟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摘了围裙,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她现在听不得“离开”的字眼。
“迟野的户口一直挂在我这里,理论上来说和你们不是一家人,之所以让他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爸。现在他爸……”段筱歌停顿一下,道,“我打算带他走。”
“小野妈妈……”凌美娟搓了下手,“不管小野爸爸在不在,他也是我的儿子。”
段筱歌非常冷静:“可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么多年他一直喊我‘妈妈’,我对他视如己出。”
“那是迟建国在的时候,现在迟建国走了,这个家就散了。”段筱歌说,“这里已经不是迟野的家了。”
凌美娟看着段筱歌,听她冷静的说这个家已经散了,这个女人看起来毫无人气,满身的铜臭味,而且自视甚高,她在心里笑迟建国眼光差,看了会儿又觉得段筱歌哪里像迟野的妈妈,迟野分明更像自己。
凌美娟不欲多说:“跟不跟你走还是先问一下小野的意见吧,他的老师朋友都在琼州。”
段筱歌自知和迟野谈不出什么道道,便说:“我明天的飞机,这次来是因为我已经决定好要带他走,不需要问过他。”
强硬的话语听的人不舒服,凌美娟冷了语气:“那恐怕不行,小野病了,人在医院。”
“他在医院?”段筱歌疑惑道,“什么时候出院?”
凌美娟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清楚。”
段筱歌思考一番:“那这样,你帮忙把迟野的东西收拾一下,我直接从医院接他走。”
再好的脾气听到这个都忍不住,凌美娟站起来,不懂同为母亲,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弃孩子十几年不顾,明明那样冷血,却要做出一副“为你好”的姿态,标榜自己的高尚与正确。
“小野是个人,不是你不想要就不要,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玩具。”凌美娟愤怒道,“从你进门到现在,一直在说你要怎样,你决定怎样,小野的想法不重要吗?你也知道自己是亲妈,听到小野在医院,你问过一句为什么吗?你了解他吗?知道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吗?这些年,小野生病是我照顾的,考了好成绩是和我分享的,他是在我手底下长大的。既然当初决定不要孩子,今天就不要反悔,错失十几年现在想要抢回去,不晚吗?如果小野说要走,我亲自送他上飞机,但如果他不愿意,任何人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凌美娟温柔了一辈子,这是第一次气的头晕,她指着门口:“我要去给小野送饭,你请回吧。”
段筱歌强势了一辈子,只有两个人跟她这么激烈的争吵过,一个是迟建国,一个是凌美娟,而且两人的话还如出一辙,什么要让迟野自己选择。她才是迟野的亲妈,爸死了跟妈走不是再理所当然的事?她难道还会做什么伤害儿子的事吗?
段筱歌也生了气,挎起包要走,面色冷的骇人。
快到门口时瞥见那扇玻璃窗,当日情景历历在目,越生气反而越冷静。
半道上转过身,她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凌美娟可以?任何一个当妈的都不可能允许!
段筱歌回望凌美娟,冷笑一声:“说的挺义正言辞的,管不好自己儿子还想管别人的儿子。”
凌美娟眼尾一扬:“你什么意思?”
“也对,你那小狐狸精儿子哼两声,迟野哪还想起我这个妈。”
凌美娟上前几步:“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现在倒真想把眼睛洗干净,”段筱歌又笑两声,“两个男孩子搞在一起,你可真会教。”
她说完要走,这回是凌美娟拉住她,模样仿佛失去理智:“你到底什么意思?”
段筱歌也失去理智,遥遥指着桌前的座椅:“就在那儿!你儿子坐我儿子身上亲嘴!”
凌美娟后退一步撞上鞋柜,柜顶摆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满满当当的黄金海岸,砰地掉落在地。
玻璃碎了,花散了,瓶子里的水打湿凌美娟的裤腿,她崩溃了。
医院里,夏允风趴在床边盯着迟野的脸看。
认识这么久,他头一次见他哥这么虚弱的样子,病号服都显的空荡。
迟野睫毛颤了颤,醒了。
“哥!”夏允风往上一蹿,握住迟野没扎针的那只手,还是很烫。
迟野嗓子又哑了,清一清,费劲地说:“怎么就你啊。”
“妈回家给你做饭了,我在这儿看着你。”
迟野没什么力气,轻轻捏了捏夏允风的脸:“你会照顾人么。”
好久没听到迟野说他了,虽然有气无力的,但夏允风还是很高兴,觉得他哥又回来了。
“我一直看着吊瓶呢。”夏允风邀功道,“也看你,你睡觉都那么帅。”
迟野笑了笑,他的唇色因为生病变的很淡,有点开裂,嘴角还生了疮泡,咧嘴时很疼。
“哥你别笑,出血了。”夏允风抽纸巾给他擦,摸摸口袋,“我带了唇膏。”
唇膏是凌美娟买给夏允风涂的,迟野不爱用这个,嫌粘。
“我给你抹点儿?”夏允风讨着商量。
迟野看着他,难得没拒绝,微张着唇,让夏允风托着他的下巴抹唇膏。
知道迟野不喜欢,夏允风只涂了薄薄的一层,抹完在迟野下巴上刮一下:“哥,胡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