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江还看见殷成澜脸上的笑在看见自己幻形为人时微微一怔,墨色的眸子闪过错愕和惊疑。
灵江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一向坦诚的近乎赤裸裸的目光对上男人时,竟瑟缩了下,移开视线,踩到一只鸟背上,身子往下猛的一沉,伸手抓住殷成澜的袖袍,手臂用力,将他拽进了怀里,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随即,一同落在了齐飞的候鸟群背部。
鸟群并不能完全撑住他们,而是带着他们缓缓降落在森林里一片空旷的荒草地上,之后徐徐散开,消失在云空。
山崖的皇帝眼睁睁看见一人突然出现救下了殷成澜,藏进了茂密的森林里,他被侍卫搀扶着,几乎要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可皇帝张开嘴,却什么声都发不出来,脸色从苍白变成了乌青,嘴唇不可抑制的颤抖。
服下剧毒他未死,跳下万丈悬崖他也未死,太子当真是十年前百姓口中的不死战神吗,怎么被打入深渊地狱,他都还能爬出来。
殷成澜的笑容像一枚毒钉子扎进皇帝的眼里,冰冷狠厉的穿透他的头、喉咙,钻进他的心口,在那里燃烧起熊熊烈火,却寒冷刺骨满含坚冰,拉着皇帝往不见天日的地狱去,他陷入惊恐中,陷入殷成澜给的噩梦里,遍地滋生出恐惧。
灵江将殷成澜放到地上,男人看也不看他,垂眸敛目,神情疏漠,静静坐着。
灵江站在一旁抿唇望着他,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片刻后,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到离殷成澜不远的草地上,低着头,发泄似的拽着腿边的小草,不吭声。
风窸窸窣窣穿过树林,远处,被皇帝放火点着的一片林子冒着一股灰黑的浓烟,摇摇直冲天空。
没一会,灵江就将腿边的野草薅成了秃头,于是,他换了一个地方,离殷成澜又近了一点。
灵江闷闷的生着气,恼自己不经思考就暴露了自己,可心里又没有太多后悔,即便暴露了又怎么样,难不成真能看殷成澜摔死吗。
灵江面无表情的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以殷成澜为中心,把周围的草地祸祸了一个遍,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估计殷成澜安排的人还没找到这里,就拍拍手,站起来,也不看他,胡乱留下一句“我去找点吃的”就走进来林子里。
这时,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男人才抬起了眸,殷成澜的眼里有关于皇帝、复仇的血淋淋的事已经重新藏匿进了深处,只留下灵江渐渐消失的淡黄色背影。
殷成澜抬手按了下眼睛,那里面清晰可见的诧异怎么都掩藏不起来,他身为太子,自幼被授于‘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与人知’的道理,可现在,殷成澜发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
即便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殷成澜也能知道他是多么的震惊和错愕,当他决定远赴西南时,所有的退路就已经在他掌控之中,所以他跳下悬崖,也游刃有余的将皇帝吓了个半死不活。
可他却没算到那只突然冲出来的小鸟,更没算到那小鸟竟然能化成人,殷成澜请清楚楚的记得他在极速下降的风里看见灵江从一坨小黄毛舒展成为一个清俊的青年时的场景。
那种光怪陆离的感觉冲击着他几十年的认知,让他生出一种恍惚不清的情绪,以至于等落了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