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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骛清将书房的听筒放回原位。

读书的满身雪地跑进来,对他小声道,二小姐睡醒了。

内书房里。

何未看着桌上的清粥,渐渐听到军靴走在地板上的声响,她红肿着眼睛,望向来人。

方才卧房那里说二叔情况稳定,她放了不少心,心情稍许好了一些。只是心里愧疚难消,没护住哥哥的牌位。

谢骛清挨着她坐下,端起白瓷碗,用勺子舀起边沿的,递过去。何未抿了一小口。

“为什么不找我?”谢骛清问,“至少先给我去个电话?”

她轻摇头。早习惯面对这些,想不到求助。

谢骛清慢慢给她搅着清粥,让热气散得快些:“烫不烫?”

她轻点头。

谢骛清又舀起一勺,自己吹凉了,再喂到她唇边。

粥喝了半碗,她身上渐暖和了。

何未靠在他胸口,感觉到谢骛清像在学人哄孩子的动作,轻拍她的背。不过这法子是有效果的,她很快就靠着他犯了迷糊。隐约里,似乎谢骛清在对自己说话,声很轻,像真的又像已经睡着后的梦。他说:“若不是你二叔在这里,真想带你南下。”

第34章 雪夜照京华(6)

夜里均姜来,说东院儿大书房有电话找谢骛清。

谢骛清将熟睡的何未交给她,去了大书房。

他在无人的屋子里,拿起听筒:“我是谢骛清。”

“我现在朋友的家里,没人监听,” 林稚映的声音说,“在广德楼人多,有些话不好说。”

她又道:“当年因为我害了你,这句抱歉一直没机会说。”

当年林东抛出一个女儿来,先是想结亲,后又用女儿被困做诱饵,诱杀谢骛清。谢骛清对这位小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因她是父亲挚交之女,就算没有结亲的事,他都不可能不去救,才因此中了圈套。

“当年的事,是我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他说,“你我之间,并无仇怨。”

电话里静了许久。

林稚映轻声问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少将军愿意放下过去吗?”

他和林东就算放下私人恩怨也不可能讲和,林东只想做一个占省为王的军阀,他们本质就不是一路人。但以他对林东的了解,此刻的对话必会被林东知道,或者说根本就是林东有意放消息给女儿,用来试探或是迷惑他的。

“那要看令尊拿出的诚意有多少,”他如同在说着一桩生意,“也许我们还有坐下来谈的机会。不过要等一个月后,我离京南下,再议定见面的细节。”

林稚映高兴应了。

电话挂断。

谢骛清定下金蝉脱壳后,就先下手,揭发了一个林东身边投诚西北军阀的叛徒。希望这件事和林稚映的消息能迷惑他两日。两日即可。

翌日清晨,何知行醒了。

何未喂二叔吃了药。老中医为她宽心说,这算从鬼门关回来了。

她开心了不少,让均姜早餐准备丰盛些,和谢骛清浴在冬日的青白晨光里,在内书房卧榻上,靠着矮桌吃早餐。

他见她心情不错,说:“有件事须先同你说。”

她疑惑看他。

“何知俨行贿议员,昨夜钱庄已被查封,现在他已经被扣在了宅子里。”

她意外,心情忽然复杂。

多年来,她都盼着亲爹能为昔日做的受到惩罚,可想到娘日后的生活……

“何知俨的行贿罪名是真的,”谢骛清对她说,“这是他咎由自取。他的罪名和你没关系。”

谢骛清有很多种方式,选了一种让她最能接受的,且对她最有利的。行贿坐牢是理所当然,谁检举都一样,何未不会被人过多指责。

“至于何家大房,有召应恪在,”谢骛清又道,“他会想办法为他们留住一些东西。”

这就是谢骛清让武官做的第三件事,通知召应恪。召应恪是谢骛清为此事有意留下的一个口子,用来将此事控制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他怕自己走后,郑渡做的太过太绝,或是有人趁火打劫,牵连太多人,反倒让未未最后对母亲和何家有了愧疚。

而召应恪是名正言顺的女婿,可以管,也有管的能力。

且以召家家风,召家绝不会帮何知俨。何知俨是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何未因他一席话,放了心。

往日许多事早寒了她的心……但她仍希望母亲生活得好。

她咬着玻璃杯边沿,瞅着他:“你好像,什么都算好了。”

谢骛清微笑道:“你以为我过去的常胜,都是侥幸?”

与战场比,这些都是小把戏。

太阳光越发地亮。

他能清晰看到她在日光里的额角碎发,像绒毛。

读书的进来说,郑家公子让昨夜来过的少校参谋带了不少兵来,说是听闻谢家公子在北京城要留一个月,前来护卫的。

谢骛清毫不意外,昨夜电话后,他留在北京城一个月的假消息已传出去了。

她好奇:“是那日广德楼的郑家公子?”

他颔首:“对,他叫郑渡。”

“他值得相信吗?”

“不值得信,”谢骛清不甚在意,“不过好财,可为你所用。他三姐是我三姐留学时的同学,值得信任。”

她轻点头,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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